“太子殿下和随从?”徐齐霖有些意外,疑惑地问道:“来这里有何事?”
温仁表情有些难堪,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太子,嗫嚅道:“太子殿下要与随从在野外烧烤羊肉,正好看到咱们大盈库的羊……”
为了做毛纺实验,徐齐霖让人买了几十只绵羊,有剪了毛,还有等着剪毛脱毛衣的,都圈在工坊外的一块荒草地上。
这眼睛还挺贼,咋就看好俺的羊了呢,难道东宫太子连羊肉都吃不着?
徐齐霖翻了翻眼睛,说道:“几只羊嘛,想吃就给他们牵去。剪了毛的,早晚也要宰了吃肉。”
温仁躬身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徐丞,您不过去拜见?”
徐齐霖皱眉想了一下,摇头道:“某公务在身,就不过去了。”
温仁暗自咧了咧嘴,转身刚走,徐齐霖又叫住他,嘱咐道:“别说我在这儿,也别说我知道这事儿。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没向我禀报什么。”
“是,属下晓得了。”温仁拱了拱手,转身小跑而去。
徐齐霖举目看了看远方那一群人,不禁苦笑摇头,这位太子殿下,现在就开始作了吗?
其实,太子李承乾从贞观十年就开始作了。也就是长孙皇后去世后,这家伙就开始从小作到大作,最后到作死的生命历程。
要知道,在贞观十年前,李承乾的风评还是很好的,尊师重道,尚书省听讼,处理政务,完全可以称为一个优秀储君的模板。
但李承乾的改变却是很突然,很快速,从一个乖宝宝变成荒唐的精神病,仿佛只是一夜之间。
已经二十多岁,还有了儿子,青春叛逆期应该早过了,可李承乾却是更加叛逆,仿佛要把以前的压抑全部发泄出来。
后世研究者把李承乾的剧变原因分门别类,什么虎妈狼爸式的高压教育适得其反,什么鸿儒老师批评教育的方式过于生硬,什么兄弟李泰步步紧逼,什么足疾导致自卑、自弃等等。
对徐齐霖来说,才不管什么原因,只要知道李承乾变了就行。
他既没有让李承乾迷途知返的本事儿,也得罪不起这位还能蹦跶作死五六年的太子爷,索性不见为妙,不打交道为好。
要知道,李承乾不仅暗杀老师张玄素、于志宁,还与汉王李元昌分统侍卫,冲刺殴斗。有不听命者,就命令亲信拿着树枝鞭子猛抽,轻则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重则当场抽死。
李承乾还曾对人说:“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在徐齐霖看来,这已经不是性格乖戾、叛逆了,而是狠毒疯狂残暴。这样的家伙,不离得远远的,岂不是找死?
疯子,精神病儿,谁不怕啊?咱猫起来,不丢人。
徐齐霖打发走了温仁,便马上变身忍者神龟,躲藏到了一个安全隐蔽的角落。
这里有几个工匠正在忙碌着制造油墨,就是把松烟收集起来,再加研磨,加高度酒增加溶解度,再和桐油混合在一起。
“干你们的,不用管我。”徐齐霖挥手制止了工匠们的施礼,随便找了把椅子一坐,拿出《茶经》,一边修改,一边等着外面那帮人折腾完再露面儿。
再说温仁,领命而去,让人赶了几只没毛羊,还拿了些食盐调料,给太子殿下这帮人送去。
李承乾的手下有几个突厥人,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勾搭到一起的。反正李承乾热爱突厥,他会说突厥话,喜穿突厥衣,连眼神都模仿突厥人。
几个突厥人上前把羊牵到一旁,宰杀剥皮,还有人拾柴生火,把血淋淋的羊架在火上烧烤起来。
李承乾坐在一旁,看着手下忙活儿,放眼四望,还挺空旷,觉得有那么点在草原上撒欢儿当突厥人的感觉。
“要是没有这正在建筑的房屋,没有这乱七八糟的栅栏、棚子,更象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吧?”
听着李承乾的感慨,旁边一个青年赶忙说道:“殿下所言极是。下次出外,咱们走远一些,在草地荒原上领略大漠风光,岂不美哉?”
李承乾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说道:“驸马都尉此言,正合孤意。”
这个青年不是别人,乃是与房玄龄齐名的“杜断”杜如晦之子,姓杜名荷,尚城阳公主,官居驸马都尉。
你说这杜荷,有个好爹,得封襄阳郡公,还娶了李二和长孙皇后的嫡女,这辈子荣华富贵、安安稳稳的多好。非要当个坑爹货,和李承乾搅在一起,谋反还是他的出谋画策,也是个作死的混账。
坑爹是坑爹,混账也跑不了。可这杜荷能尚公主,长得还真不错,也颇有些文才。在李承乾身边,算是个狗头军师的角色。
李承乾对草地荒原甚是向往,转头又看到温仁,便伸手相招,待温仁走到近前,开口问道:“刚才侍卫禀报得也不清楚,你是哪个衙门的?这里又立栅、又建房的是要干什么?”
温仁赶忙躬身拱手,答道:“回殿下,下官乃是大盈库主事,姓温名仁;这里是大盈库的实验工坊,刚刚兴建,尚未完工。”
大盈库?!李承乾想了想,似乎书上记载在某朝某代有这么个机构,类似于皇家私库的意思。
杜荷见李承乾表情,知其不甚了了,他也知之不详,便开口问道:“这大盈库可是隶属内侍省?可看你样子,却不象宦者啊?”
温仁答道:“大盈库虽隶属内侍省,却是奉皇命在宫外建衙,其中官员乃是从度支部、工部抽调,非为宦者。”
“那是谁主管这大盈库啊?”杜荷接着问道,对这个机构也挺好奇。
“乃是朝散大夫、长城县子徐齐霖担任库丞。”温仁如实答道。
“徐齐霖?”李承乾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依稀记得,却不是太过清晰。
杜荷轻轻一捬掌,说道:“某听说过这个徐齐霖,乃是徐充容的幼弟,被陛下擢升为千牛备身。想来年纪不大,现在却已是五品官阶,还有爵位在身,又担任这库丞一职,令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