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极必衰,衰极必盛。
不管是国家,或是个人,都难逃这个规律。
侯大将军押送着高昌国的王公贵族返回京城,李二陛下设宴庆祝,褒奖有功将士。
灭国之功啊,侯君集可以说是走上了人生巅峰,成为大唐军中第一将。没错,李靖已经老老实实当了宅男,他侯君集就是当之无愧的军神。
当然,侯君集是这样以为的,别人却还没把军神这个帽子戴在他头上。
可惜,乐呵还没几天,便有御史弹颏,在高昌私取财物,以致军纪散乱,东窗事发了。
侯大将军还以为这不过是小事儿,但李二陛下已经下旨审查。于是,侯君集便被扔到监狱里郁闷去了。
还没等过堂审讯,中书郎岑文本便上奏,认为侯君集是灭国功臣大将,不能轻加屈辱。李二陛下从谏如流,又把蹲了几天监狱的侯大将军给放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二陛下这是敲打一下侯君集,免得他恃功而骄。虽然吃了几天牢饭,可也没苛待他,私取的财宝也没让他退还。
可惜,侯君集不是个明白人,为此事竟然心存怨恨,也为自己悲剧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性格决定成败,这句话是一点不假。侯君集就是属于忘恩负义的那类人,对他再好,只要有一件事情不合意,便会翻脸相向。
李靖就是一个例子,传授兵法应该是感恩戴德吧?可侯君集不,他向李二陛下告状,说李靖有谋反之心,不把兵法倾囊相授。
教你就不错了,人家留一手怎么了?可侯君集就是这样的思维,这样的坏人,不仅怨恨,还恩将仇报。
李二陛下敲打了侯君集,对其他劫掠的将士并未作处罚。这就是领导艺术,打了胜仗嘛,抢了也就抢了,以后还得指望军队呢!
消息传到甘州时,徐齐霖只是一笑置之。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朝廷另外发来的谕旨却给他带来了另外的调动,过完春节,组织完春耕,他将回京述职,也就意味着不会再回到甘州了。
对此,徐齐霖也并不算意外,也有了相应的计划。如果回到京城继续在大盈库任职,他就去新安工业基地,不在长安那潭浑水里扑腾。
要回京城的消息已经在府上传开,斯嘉丽和阿佳妮无所谓,跟着自家阿郎,在哪里也不吃苦挨累。只不过,回到京城,可能在府上当不了老大而已。
房二紧张了一阵子,被徐齐霖一番劝慰,也就顺其自然。现在看来,李二陛下可能改了心思,不想把公主嫁这个混球儿了。
阿珂,嗯,小夜到底是变得正常了一些。反正阿姐有话,跟着徐齐霖就好,在哪里也差不多。
虽然还有几个月才能离任,徐齐霖还是让手下官吏整理好文件账目,都弄得清爽,既好交接,也不会留下什么尾巴。
而朝廷的官职调动还有不少,明年安西都护就将由郭孝恪接任,王方翼这个刺史倒是很稳当。主要是高昌经营恢复得不错,政绩令朝廷满意。
杜正伦在肃州刺史的位子上,看起来还要呆上一两年。触怒了李二陛下,也只能继续等着李二陛下消气了。
最令徐齐霖关注的消息还是传来了,李四胖的《括地志》全部编撰完成,共八卷。其中征引广博,保存了很多珍贵资料,确实值得称赞。
但李二陛下的反应就有些过分了,不仅如获至宝,将这部著作收藏进了皇家的藏书阁秘府中,还接二连三地大肆赏赐。
先赐“物万段”,紧接着又赏赐大量的财物,数量之多甚至超过了太子的规格,惹得大臣不得不上疏劝谏。
李二陛下则是欣然纳谏,赞扬了劝谏的大臣,但却是一点没改。为了平衡,他取消了太子李承乾的开支限制,表示太子还在李泰之上的意思。
虽然表面上看,太子李承乾得到的更多。但礼秩逾制,这本身就说明问题。
而且,徐齐霖觉得取消李承乾的开支限制,给他一张空头支票随便写随便花,似乎有点挖坑的意思。
因为李承乾上表推辞时,李二陛下回复道:汝家之冢嫡,国之储两,故有斯命,以彰有殊。入学齿胄,则君臣之义也,同之府库,实父子一体也。
意思是:这是咱们老李家的天下,我是你爹,我的就是你的。
可后面的话却说道:是以君子富而不骄,谦而受益,奢则不孙,以约失之者鲜矣。勉思守道,无烦致谢。
既然让李承乾随便花用,你整出什么君子,什么奢则不孙、谦而受益干什么?还有勉思守道,你让李承乾好好想什么,又让他守的是什么道呢?
风将起啊,徐齐霖放下书信,知道李承乾必然因此而生出凛惧之心。就算他不明白,他手下那几个狗头军师,也能琢磨出点味道来吧?
如果痛改前非,憣然醒悟,说不定还有点挽救的余地。但李承乾是那样的人嘛,徐齐霖不相信。
只要李四胖继续等着,不做昏头的事情,皇位应该是稳的。
徐齐霖提笔给李四胖写了封书信,本该早就写的,一直犯懒,拖了十数天了。
漕路的利润,以及大盈库的赢利,让李二陛下把重修洛阳宫室提上了计划。估计从明年春耕后,便要逐渐地开始。
李四胖作为洛州都督,自然要负主责。同时,这也是表现的机会。如果宫室既能修好,又不使得民怨沸腾,无疑便是大功一件。
其实,这也好办,只要有钱就行。不用服什么徭役,就是雇佣,工钱好,还没人去干?
资金上,只要不是一次性的大量供给,还是没有问题的。洛阳宫室也不是很着急,在五年之内修成,也来得及。
当然,徐齐霖也给李四胖出了几个主意。既修宫室,也能让洛州百姓多个进项。
在信中,徐齐霖再次提醒李四胖,千万不要派人去交结朝中臣僚,就老老实实地等着天上掉个大馅饼好了。
从以前的书信来往中,李四胖提过此事。倒不是他要这样做,而是他的手下想要立功。
虽然这些人是好心,想让李四胖的势力更大一些。但好心办坏事,徐齐霖也最是反对。
要知道,历史上李四胖失败的原因,还跟李承乾对李二陛下说的话有关。
李承乾把自己谋反归咎于李四胖的步步紧逼,李四胖也确实派手下用金钱拉拢了一些人,显示出了谋嫡之心。
可以说,李承乾这最后一击很关键。再加上李四胖昏了头,说什么杀子传弟的鬼话,终于让李二陛下决心把皇位传给了李治。
徐齐霖说得很清楚,你现在拉拢臣僚根本没什么用。等你得偿所愿,也就是获得皇位继承权,自然会有臣僚效忠,李二陛下也会安排妥当。
其实,类似于这些意思的话,徐齐霖都对李四胖说过。但他到底不在李四胖身边,谁知道李四胖会不会被手下说动,又改变了主意呢?
写完书信,徐齐霖又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封口收起,明天派人送去洛阳。
简单收拾了下书案,徐齐霖慢步出了书房,便听到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
徐齐霖露出微笑,这也是小夜的变化之一。除了好吃,除了爱晒太阳,这弹琴唱歌,也逐渐成为了她的爱好。
正想去后园欣赏,下人来报,京城来人正在厅堂等候。
徐齐霖不知又有何事情,转身去了厅堂,进去看过才知道,却是李二陛下派来的查案高手。
“下官见过徐丞。”高手有将近四十岁,根本看不出是衙门中人的样子,只是徐齐霖注意到他的眼睛,偶尔闪过精光,知道这家伙心思缜密,不可貌相。
徐齐霖拱手还礼道:“孙先生有礼,可是查到什么线索?”
孙高手摇了摇头,苦笑道:“在下无能,多方查探,也没有线索。”
徐齐霖笑道:“孙先生言重了,此案本就没什么头绪,查不出来也是自然。某会向朝廷奏明,孙先生多方查探,不辞辛苦。”
说着,他伸手示意孙高手请坐,命下人奉茶。
孙高手坐下之后,开口说道:“徐丞若是能想到与什么人结仇生怨,在下还可继续查探。”
徐齐霖摆了摆手,说道:“若说有过节的,那肯定是有。可要说结下死仇的,某却是想不出来。既是如此,某怎可胡说,大肆牵连。”
孙高手点了点头,说道:“徐丞宅心仁厚,不欲牵连,在下省得。”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那弩箭上的毒药,在下多方打听,觉得象是獠人所用的一种。据徐丞所描述的刺客身形,矮小敏捷,也与獠人相似。”
“若是獠人——”徐齐霖沉吟了一下,说道:“形象如此奇特,想必是难以逃脱的。”
孙高手说道:“在下以为刺客或许已经不在人世,才追捕不到。”
徐齐霖对此倒是表示赞同,刺杀不成,销声匿迹,很大可能是被灭了口。也正是这样,他派出的人才找不到一点点刺客的踪迹。
“孙先生不必在意,自管回京复命,某这边也会上奏详细情形。”徐齐霖觉得孙高手是不能侦破案件,才上门来求他说项的。
孙高手笑了笑,说道:“徐丞倒不必担心在下交不了差,京兆府也没有破不了案而追究责任的说法。其实,在下确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徐丞能成全。”
徐齐霖说道:“孙先生自管说来。”
孙高手沉吟了一下,说道:“在下想留在甘州,不知徐丞可否答应?”
徐齐霖有些迷惑,在京兆府多好,甘州虽然也不错,但到底还算是西北的偏僻地方。
见徐齐霖没有马上回答,孙高手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在京师得罪了权贵高官,实是不想再回去。”
徐齐霖想了想,说道:“某在京师还有些人脉,若是说合一下,孙先生觉得如何?”
孙高手摇了摇头,说道:“京兆府的水太深,查案每每涉及到高官权贵时,总有诸多掣肘。在下又是个死较真的人,不查个水落石出,心中每每郁结难舒。”
“这样啊——”徐齐霖沉吟着,半晌才抬起头说道:“请孙先生暂在甘州衙门任职,对朝廷只说是还在侦破刺杀案。至于以后,某明年春耕后才走,如何安排也是来得及。”
孙高手明白了,这是考察他的能力,看他是否能把衙门里关于缉盗侦案的事情办好。
“在下敢不尽心竭力。”孙高手拱了拱手,说道:“但请徐丞观察,若在下才能不足,自是任凭徐丞发落。”
“说什么发落,言重了。”徐齐霖笑着摆了摆手,“在京兆府都堪称高手,在这小小的甘州,对孙先生来说,确是有些屈才了。”
孙高手赶忙谦逊,又随便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不知道这家伙在京城得罪了谁,竟想跑到甘州来避祸。
徐齐霖送走了孙高手,一边想着,一边慢步进了后园。
天气虽已寒冷,可后园内的暖阁里却是气氛热烈。炭火上烤着肉,香气四溢,桌上摆着酒和小菜,令人口中生唾。
小夜刚弹了一曲,回到桌前,撸串儿喝酒,好不快活。
看见徐齐霖,斯嘉丽笑着起身相迎,嘴里还埋怨他来得迟了。
“写完书信,偏巧又来了个客人。”徐齐霖解释着,在桌前就座,笑着对房二说道:“听说家里来人了,可有什么事情?”
“送来些许钱财和衣物。”房二不以为意地说道:“还问某什么时候回去。”
徐齐霖点了点头,接过斯嘉丽递过来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明年返回京师,你老实些时日。”
房二卡巴卡巴眼睛,问道:“出事了?没听说呀!”
“虽然没出事儿,可京师不太平静啊!”徐齐霖举杯示意了一下,说道:“你心眼实,可别让人给利用了。”
哦,房二似懂非懂,说道:“回去后咱俩多联系,有你给参谋着,某就不怕被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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