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齐霖摆弄了几下如意,随手揣进兜里,转头对吓得脚都软了的小夜说道:“你乖乖听话,按着咱们说好的去做,我就不伤害你,也不伤害你姐。”
小夜磁愣着眼睛,象是吓傻了的样子。等徐齐霖又重复了一遍,她才眼珠一轮,恢复了些神智。
“你,你说话算数。”小夜望着徐齐霖,颤声道:“我只要老实跟你走,就能见到我姐嘛?”
徐齐霖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象抓你姐一样抓住你,但我没那么做。这样,你还不相信我?”
小夜垂下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好吧,我听话,跟着你。等到了长安,你就放了我姐。”
“没问题。”徐齐霖停顿了一下,问道:“说吧,明天白天,你怎么跟着我?”
小夜叹了口气,把始终抓着的泥娃娃放在地上,说道:“我就躲在这里面,也不怕太阳,你带上就行了。”说着,小鬼头化成一缕雾气,钻进了泥娃娃里。
徐齐霖伸手拿起泥娃娃,端详了几眼,又摸了摸兜里的如意,似乎猜出了这两样东西的用处。
人能变成鬼,鬼能变成人吗?
徐齐霖有自己想法,可不是只想让鬼不能伤害亲人朋友,或是看女鬼长得可爱好看那么简单。
如果探究出其中的奥秘,是不是就能起死回生,或是长生于世?徐齐霖现在还不清楚,但却挡不住他深入研究的好奇之心。
要说人怕鬼,那是做了亏心事,胆气不足,阳气不壮。
徐齐霖反倒觉得自古以来,人要是害起人来,比鬼胜过千万倍,才更是可怕呢!
………………
长安城外的工坊。
小娃娃咯咯地笑着,在周琪怀里伸着小手乱抓,直到周琪把手指塞到他手里,小家伙才安静下来。
何氏脸上带着满足而欣慰的笑容,一家团聚,不管这里的条件怎样,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只不过,何氏还是有点忐忑。看着逗弄着小娃娃的女儿,讷讷地开口说道:“琪儿,要是徐丞知道你骗了他,会不会——”
周琪皱了皱眉,她何尝没有这样的担忧和顾虑。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混下去,过一天算一天了。
带着不太确定,还有些侥幸的口吻,周琪故作轻松地说道:“娘,你别担心害怕。徐丞年岁小,心肠软,女儿又卖力工作,就是秘密暴露了,他也不会太过计较的。”
何氏苦笑着点了点头,不想再提起这事让母女都觉得难受。
周琪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娘,孩儿听说在工坊干得好,日后可能会重新入籍,成为良民呢!”
何氏挑了下眉毛,说道:“是不是听差了,能够放还入籍的是普通宫女,而不是没籍的犯属吧?”
周琪摇了摇头,说道:“好象不是。但这事也不确定,只是有些传闻,还是从小官吏那里听来的。”
“要是那样——”何氏眼中的憧憬之色一闪而过,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真的能入籍为良,那就好了。琪儿,你也十六岁了呀。”
十六岁,在古代已经是老姑娘、大龄剩女了。可要不摆脱犯妇的身份,这辈子也就是个奴婢,也根本不要想婚嫁之事。
周琪却笑了起来,侧身贴在娘亲身上,温声道:“娘,咱们一家团聚,比什么都强,别想那些烦心事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何氏揽着女儿的肩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咯咯咯咯,小娃娃的手心被周琪挠得痒痒,手脚伸展着,发出欢快的笑声。
母女二人也被逗得笑个不停,暂时忘却了所有的烦心之事。
正在此时,房门一开,一个女工走了进来,对周琪说道:“贺兰副丞来了,要挑选人手去洛阳,要所有人集合听命。”
啊?!周琪吃了一惊,心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挑上我呀?这好不容易全家团聚了,怎么又横生枝节?
……………
徐齐霖回到长安,先去了城外的自家宅子。那是特意留下的城外的住处,也能作为存货的仓库使用。
虽然徐齐霖没在那里住过,但宅院很大,他的卧室、书房等都一应俱全,除了几个下人三五天进去打扫一下,其余时间都锁上封闭。
进了书房,徐齐霖便把玉如意和泥娃娃放在书架的格子里,又让下人往屋内搬了两坛酒,摆了一盒糖果。
眼看天色尚早,徐齐霖知道鬼要在夜里才敢出来,便锁上门,出了宅子。他派下人带着鲁达回府,并通知一声,今晚不回去住。然后,便带上伍菘等人,从城外绕了半圈,直接去了工坊。
来到工坊,正赶上贺兰楚石在挑选人手。这也是应有之事,徐齐霖也不想管,远远的向贺兰楚石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便径自回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内刚刚坐下,便有下面的官吏进来汇报工作。徐齐霖听完之后,觉得没什么大事,便随便作了安排。
打发走了汇报工作的官吏,徐齐霖也拿到官吏恭谨转呈的书信。看到书信的样式,徐齐霖便知道是李二陛下写来的,算不上圣旨,可也要郑重对待。
书信上先说了让徐齐霖把终极版曲辕犁的图纸和实物转交九寺之一的司农寺,嗯,现在被李二陛下取名为贞观犁了,还真够厚脸皮的。
司农寺就相当于后世的农业部,这耕作工具的推广,正是他们的职责。
钉马蹄铁的技术则交给五监之一的军器监,并由大盈库派工匠协助教授。
信中还说到了掖庭宫奴婢的豁罪入籍,政事堂大佬们原则上同意,但具体的实施办法还要由大盈库制定呈报。而将豁罪入籍的人员,要上报详细资料,再由李二陛下恩准同意。
这怎么象皇帝勾决秋后问斩的犯人似的,不过是牵连治罪的妇女儿童嘛,还得感你的恩,念你的好?
好吧,你好这口,那咱就让那些重新作人的奴婢高呼“皇恩浩荡、谢主隆恩”,要不搞个游行赞颂一下伟大仁慈的李二陛下。
徐齐霖撇嘴鄙视,再往下看,却是李二陛下表示不满。说是那个什么逍遥丸、增力丸,咋没献给他尝尝?
切,那是药啊,你也抢着吃?
徐齐霖翻了翻眼睛,取过纸笔,准备给李二陛下回信。
正在此时,贺兰楚石敲门进来,说是人员挑选完毕,请徐齐霖最后拍板。
徐齐霖对于贺兰楚石愿去洛阳并不怎么奇怪,这家伙没准还盼着去外面逍遥快活呢!在长安,又有个强势的岳父,想花天酒地、左拥右抱也不容易吧?
接过名单,徐齐霖一目十行地看过。略微沉吟了一下,他提笔划去周琪和另两个人的名字,对贺兰楚石说道:“这三个人暂且留下,贺兰副丞再选人补上吧!”
贺兰楚石拿回名单,看都不看,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再过两日便是盂兰盆节,下官的妻子信佛,便想着陪她行香拜佛,送上供盆,然后再起身前往洛阳。”
徐齐霖笑了笑,说道:“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啊!贺兰副丞自管安排,洛阳那边,晚去三五日也无妨的。”
“多谢徐丞。”贺兰楚石拱手致谢,眼睛瞟到了桌案上的书信,可也没多问,起身告辞。
哼,哼,你不知道这大盈库的水有多深吧?
那个来汇报的看似官职不大,却是内侍省派来的,也算是陛下的耳目。你以为谁都能接收李二陛下的书信,并转交与我呀?
徐齐霖冲着贺兰楚石的背影翻了翻眼睛,静下心来想了想,才提起笔来写信。
其实,除了组织架构还需要调整完善外,大盈库的运作基本上算是走上了正轨。
毛纺、制糖作为目前最大的进项,也已经捋顺工作流程,并培养出一批技术骨干,为扩大生产打下了基础。
只要原料供应充足,机器制造不是问题,女工也可以随时从掖庭宫调来,产量大幅提高并进入市场,才是效益大增的时候。
现在生产制造出的毛纺布料,几乎都要返销给李思摩,以冲抵羊毛的采购。剩下的数量太少,只够当作样品,在市场上打打广告。
吐谷浑那边倒是收购了一批羊毛,还在运来的路上,估计能缓解一下生产原料的不足。
至于蔗糖,要走漕运才能从南方运来。运价的高昂,迫使徐齐霖不得不把人员和工匠调往洛阳,以便就近加工。
除了这两个大宗产品外,皮革制造工艺也在不断地成熟和进步,手套、腰带、皮靴,都将在入秋时投放市场。
其实,按照目前的产量,根本不必在市场上销售。李二陛下是有眼光的,这些皮革制品多半要由军器监收购,作为军需品配发军队。
连毛纺布料也可以制成秋冬军服,搭上军供这条稳赚不赔的大船。
至于什么马蹄铁、贞观犁,徐齐霖根本没打算用来赚钱,就是白送刷声望的。
正因为大盈库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形成了后劲很足的产业,并且徐齐霖手脚干净,公私分明,才得到了李二陛下的信任和支持。
说白了,换谁来,也肯定不如徐齐霖干得好。
徐齐霖相信大盈库的发展和运作情况,都被李二陛下所了解,在书信中也不必细说。
除了对李二陛下解释一下药不能乱吃外,徐齐霖还着意地提到了漕运的问题,为将来的插手作下铺垫。
因为和大盈库的发展有关系,徐齐霖也不觉得很突兀。当然,要对高昌用兵的话,漕路运粮将是明年的重中之重,李二陛下估计也有预料。
眼见着天近黄昏,徐齐霖才出了办公室,带上下人返回城外的宅子。
让下人去旁边的酒楼点了几个菜送进书房,关好门后,徐齐霖发动拘魂令,用意识移到右眼,便看见小夜坐在桌旁,一手抓着泥娃娃,一手托着下巴,望着饭菜,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为什么现用现发动,是因为徐齐霖可不想老是看见鬼。换了谁也不乐意呀,鬼应该很多,既然没碍着你,看着人鬼混杂的景象,总不会是赏心悦目的感觉吧?
徐齐霖笑了笑,坐到小夜对面,还没等开口,小夜一转头,皱着眉头问道:“我姐呢?你把她怎么了?”
“我这就放她出来。”徐齐霖拿起筷子先吃了几口菜,才从拘魂令中把大雅放了出来。
大雅出现时一脸的懵逼,接着便嗖的一声钻入了那柄小的玉如意中,应该是纯属本能的逃避反应。
果然是这样,虽然不知道原因,徐齐霖也猜出大雅和小夜的鬼魂寄托之物便是玉如意和泥娃娃。不知道把这两件东西损毁,会有什么后果。
“姐,阿姐。”小夜跳下来,奔过去连声呼唤。
很快,大雅听到妹子的声音,重新现身,搂着妹子左看右看,询问了几句,才放下心来。
徐齐霖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心说: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被关在拘魂令里的滋味不好受吧?
大雅回过神,若有所思地盯着徐齐霖。半晌展颜一笑,牵着小夜走到桌前,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徐齐霖对面,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把筷子塞到妹子手里。
“不是爱吃人间的东西嘛?”大雅指了指桌上的菜肴,对小夜笑道:“一样吃点,可不许多吃啊!”
小夜嘻嘻笑着,冲着徐齐霖抬了抬下巴,好象在气他,伸筷子便去挟菜。
“吃多了就不能飘了?”徐齐霖猜出大概,笑道:“那你们平常吃什么呢?”
“不告诉你。”小夜嘴里嚼着菜,含糊地说道。
大雅抿了口酒,惬意地呼出一口酒气,说道:“喝了那么多的酒,就是你家的够劲够辣。”
徐齐霖呵呵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吃着酒菜。
“你把我收在什么法器里啦?”大雅忽扇着眼睛,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儿,倒是小瞧你了。”
“怕了吧?”徐齐霖挑了下眉毛,说道:“不老实听话,就把你关起来,跑到哪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