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华 第五百六十五章 地有坤德生万物

睁开眼，望着眼前含笑站立的老者。

小精灵本能的感觉到亲切。

来自菩提果的信息告诉他们，这个人便是造物主，是他们的神明。

碰了碰脑袋上的菩提叶，第一个小精灵从地上爬起来，围着菩提道人蹦蹦跳跳。

接着，第二個，第三个……

精灵们嬉笑着围绕菩提道人，还有两个小精灵抓起他的衣角，尝试从下面往上面爬。

爬到半截，一滑溜又回到最末端，然后继续开始攀爬。

还有一个最聪明的，他顺着自己出生的菩提树枝爬到枝头，然后一跃而起，蹦到菩提道人怀中。

感受菩提道人身上的木灵气息，小精灵发出舒服的叫声。

看着九个小不点的行动，菩提道人莞尔笑着。

作为自己的造物，他对这些新生、纯真的生命带着一份慈爱。

“恭喜。”

椴长老清楚菩提树王近些年来的研究方向。

创造生命。

既是草木一脉，通过亲近杂交培育一类的手段，自然精通无比。

显然，这种手段不被菩提道人看重。

他想要的，是一种具备智慧，可以活动的生命。

智慧可以不高，活动可以迟缓。

但只要达成这两个标准，其象征的意义便截然不同。

千万次，亿万次……

椴长老清楚“树王”在荒古林海进行多少次实验。

如今成果出现，他也为其开心。

椴长老问道：“您创造的这个种族，要如何取名？”

“玄提。你觉得如何？”

椴长老闻言，立刻好言吹捧一番。

九个小精灵听二者对话，似乎也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了身份，再也不是无根浮萍一般，纷纷笑着拍手欢呼。

菩提道人将怀中、身上的小精灵一一放在身前的菩提树枝上。

伸手一指，树枝再度生长菩提叶，并卷成九个拳头大的小房子。

“你们自己分吧，看看喜欢哪一个。”

玄提木灵们站在树枝上，纷纷开始挑选自己的房间。

菩提道人则与椴长老道：“我打算未来一段时间，悉心教导知识。然后，让他们在荒古林海生活，帮树精们打理枝桠。”

椴长老一怔，若有所思：“就如同您前番创造的道兵吗？”

“玄提族不是道兵，而是真正具备生衍能力的种族。”

在无数次的尝试中，菩提道人也曾用菩提树冠上的菩提子，创造一种低等，或者说仅具备生命本能的“活动的植物”。

受菩提道人驱使。这种小木精可以树冠间穿梭，为灵木们修剪树枝。

但是，这种由菩提子点化而成的小木精，只是菩提树的眷属，不是一个完整的种族。

通过果实蕴含的生命胚芽，形成一个临时的生命体。

他们的生与死，与菩提树息息相关。一颗菩提果木灵，可以生存一年时间。只待一度的春夏秋冬轮回，便沉默于泥土中，彻底消亡。

这种方式，分明是仙道天罡神通“撒豆成兵”的高级版。

只是用菩提果取代豆子而已。

衡量是否为生命种族的一个先决条件，是这个种族能否自行繁衍。

显然，曾经菩提道人制作的“果实道兵”没有自我繁衍的能力。

无法繁殖，寿元稀少。纵然具备自我意志，但也只是菩提树衍生的“拟化生命”。类似东海龙王昔日在天罡岛鼓捣的木兽。

但是——

现在不一样了。

“这些孩子具备生衍的能力。”

“落地发芽吗？”

对树精这等植物得到的精灵而言，雌雄同株再正常不过。

所谓的繁衍，可不是什么两性繁殖。

扦插成树，是再正常不过的例子。

菩提道人颔首。

“这些孩子的寿命并不长，但他们每当死亡时，会化作一颗种子回归大地。然后重新长出菩提树，从枝头缔结新的果实，再度化作玄提族人。”

这种方式，保底让玄提族拥有九个族人。而如果他们修行有成，积累足够的力量。在重新生长时，可以缔结复数菩提果。那时，就可以出现新的玄提族人。

“这是一种与我们类似——或者说，本就是源自于我们的能力。”

不是从动物进化而成的种族，没有两性繁衍。而是从植物中进化而来，具备植物种子繁殖的特性。

椴长老低头琢磨一阵，再度赞叹道：“这种方式让我们树精一脉纷纷多了眷属种族，让我等气运长久——您不愧是智慧之树的化身。这种方式比神木灵兵法更便于木仙大兴。”

菩提道人传下《木仙书》，常年教导树精们修行，传播木仙之道，领东莱草木一系精灵的气运。

椴长老为荒古林海三位树精长老之一，自然知晓菩提道人的大愿。

玄提族，并非菩提道人专属。

椴长老也好，松长老也罢。他们也能凭借自己的果实，创造属于自己的果实种族。

眼下看，这个种族或许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从长远看，让树精木仙们的安全得以保障。

一颗古树即为一个生态体系。在树上生活的飞鸟、昆虫乃至走兽，构成一个小型生态圈。这个生态圈中的生灵，可不见得会保护古树。对古树本身而言，他们都是寄生者，只有少数存在才能互利共生。而这种共生也是将就着，只能捏着鼻子凑活过日子。

眼下，玄提族的存在让树精们看到一条新方向。

没有任何生灵比得上自己的孩子更关怀自己。寄生在自己身上，与自己“共生”的其他动物。如何比得上由自己果实演化，自己亲手培育的玄提族呢？

正如菩提道人的想法，将九个小家伙教养得当，让他们打理荒古林海的树枝。

帮大家修剪枯枝，驱除虫害。

这种导向会让其他树精有样学样，创造属于自己的玄提族（果实精灵）。

九个小精灵挑选完自己的房屋，然后对菩提道人招招手。

啪叽——啪叽——

夜幕降临，他们合上帘子，开始自己的休眠。

菩提道人微笑相望，与椴长老一起静静观看。

待次日一大早，九个小精灵从房屋出来。他们饮用枝头积存的露水，然后本能地前往附近的树木，从树根处将苔藓一一清理，并将青苔搬回到菩提道人面前。

其中一个小精灵把苔藓递给菩提道人。

菩提道人摇了摇头。

“你们吃吧。”

小精灵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摸了摸头顶上的菩提叶，然后小精灵当着菩提和椴长老的面，开始吃青苔填肚子。

椴长老的眼睛越来越亮了。

“这些小家伙竟是以青苔为食！”

太完美了！

世界上竟然存在如此完美的种族！

青苔，是树精们很讨厌的一类存在。

虽然也是植物。但是跟他们这种木本的树精，无疑是对头。

此外，还有藤本的妖精，那也是不该存在的孽障！

“您的玄提族以种子为原型，是我们天然的护卫。”

吃苔藓，除藤蔓，保护树精们可以安然生活。

吃饱了，小精灵们纷纷回到树枝上，一个个将肚皮朝上，正在晒太阳。

荒古林海，或者说诸多林海的上空，有树王们按照菩提道人的建议，通过云界大阵收集日光，所缔结的“模拟太阳”。同时遗洲也出现一种奇特的货币——日光。

外来修士和树精们交易，所使用的货币除却明月珠外，便是外界日光凝聚的太阳珠。

通过日月之力的帮助，树精们更便于修行。

作为果实创造的精灵，他们具备植物的特性。通过日光，即可增长力量。

这是一个具备雏形的种族。

菩提道人再度闭上眼。

天空有五色霞光落下，仿佛在宣告一个新种族的诞生。

与此同时，玄妙的气息从菩提道人身上涌出，逐渐辐射整片林海。

生命，造化！

通过创造一个自成循环的低等生命种族，菩提道人对造化的理解更进一步。

椴长老见状，默默从菩提园离去，站在外面为其护法。

“什么情况？”

松长老和楸长老急匆匆赶来。

椴长老喜笑道：“首领创造生命，一个新种族诞生了。”

他与二长老讲述玄提族的妙处。

松长老闻言大喜：“日后，我们是不是连‘结果本能’也能摒弃了？”

草木得道的木仙有一道十分麻烦的劫数，生育本能。

那些动物精怪的发情期，熬一熬就扛过去。甚至在千百年修行间，**逐渐淡去。

但草木精灵在本体生长中，免不了花叶结果。

每一颗果实凝集他们的一部分本源力量。当果实被人夺走，相当于法力削减一部分。

为此，树精们在这些年和仙道交流中，特意和许多持有清规戒律的门派探讨学习，以清心之术镇压繁殖本能。

但堵不如疏。

长此下去，未来有朝一日会出现“繁枯之劫”。

原本岁岁年年开花结果的树木，会如同一生只开花结果一次的植物那样。

开花结果之后，精气彻底损耗殆尽，连灵魄也随之消亡，只留下一颗果实成熟、且无灵智的灵树仙木。

“应该可以吧？我们通过主动结果，创造属于我们的眷族。既避免孤阳独生的天妒劫数，也能让我们多出一些帮手。”

三位长老交流间，再往菩提园望去。树冠垂云，智慧灵光在园舍内飘逸。那是独属于菩提道人的领域，也是荒古林海的圣地。

自菩提道人公开宣讲木仙之道，对树精们传授木仙修行之法。菩提园便汇聚遗洲草木之气运，气势昌隆，不亚于劫仙之流。

如今三长老观望气数，却觉得气数更胜一筹。那一条条青龙环绕的云海中，升起一只只紫青色气运华盖。

“玄提族是属于我们的‘人族’。如果每一位木仙都能创造自己的眷族，那么……”

气数何在？

在于数量与品质。

数量多，品质高，气运就强。

若有朝一日，玄提族具备和凡人一样的规模。

千万，万万……

那时候的气运……

想到这一幕，三位长老心中蠢蠢欲动，对视后纷纷离去。

……

菩提道人在顿悟后，缓缓睁开眼，与休息得当的九个小精灵讲述木仙书。

大道灵韵在菩提园飘动，九个小精灵懵懂望着菩提道人。

听道？

修行？

那是他们目前的智慧所无法理解的。

菩提道人本人也明白。

他只是利用树木记录的功能，将自己讲道的内容传授给九个孩子。

他们的种子会记录着一切。

现在不理解，有朝一日总会领悟。

“一次次的落地轮回，一次次的启蒙开悟。总有一日，你们会走上自己的道路，开悟属于自己的智慧。”

玄提。

玄之又玄，即为道。

提为菩提，菩提之法即为智慧。

这个词寄托菩提道人对九个孩子的期望。

而在与他们讲道时，菩提道人也在整理自身所学。

当初，他在百花岛得到机缘，参悟《木仙书》。通过在树木体内模拟经脉，让树精们得以修炼仙法。

眼下，他重新以菩提树为原型，将属于菩提道人的木仙之法更进一步。

天书！

造化天书！

菩提灵神回归树中，顿觉树心成就另一方天地。

天地成一元之数，按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分十二会。每一会合一万零八百岁。

天地运行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即为一元之数，树则生成一岁。

以天地一度轮回为一岁，此天书正乃《造化会元功》是也！

并非伏衡华修炼的人身版，是与木仙之法结合，专属于树木修炼的版本。

元会天地间有一青木，树冠垂天，树根入地。此乃天地之根，与会元天地同修。这颗大树的树枝、树根形象，即为菩提树拟化的木仙修行脉络。

轰隆——

天雷轰然落下菩提园。

灵树有感，自有一片青霞上涌，把天雷抵消。

此乃编撰天书的劫数，衡华早已习以为常。

“天书本就是一身一功法。不能切合满足每一个存在的体质要求，那就不配称作正牌天书。”

菩提道人喃喃自语，默默祭起乾坤缸。将自己近日的所得所悟，尽数传回本尊。

……

衡华本尊站在蕴灵地，也在观察调整四个灵婴的状态。

他不打算揠苗助长，让四个孩子在几日内落地出生。他所做的，只是调整他们在胎中的状态，让他们以完美而非畸形的形态发育。

四海盂一亮，从他怀中浮起。黄婆灵神飘在四海盂上空，双手结印布下“东莱领域”，维系几个灵神之间的感应。

当衡华收到木母灵神的感悟，道行也随之增长。

创造生命，是最体现造化之道的一类手段。

一个新种族的出现，让他的道行、心境得以飞涨。

就连远在中大陆的悟空灵神也感应到了。

他哈哈大笑，从帝座跳下来，霸道气势轰的一声将殿上群魔掀飞。

“去去去，本座有所领悟，要闭关几日。外面的事，赫连，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操持。”

他目前所在并非葫芦洞天，而是领着九阴玄君、赫连金在中大陆降服魔道门派，草立的一处幽玄魔宫。

幽玄，乃昔日魔道大帝的帝号。

加上悟空道人夺取对方几件法宝遗泽，自然选择打出他的旗号。

首当其冲遭难的，自然是天魔、血魔两脉修士。

幽玄魔宫放出消息，凡两脉所属且不听诏令者，俱是叛逆。

群魔从殿内飞跌出去，唯有九阴玄君一人是走出去的。

他出去后，惊疑不定望着闭合的殿门。

“看来，咱们家殿下的实力更胜一筹了。”赫连金装模作样走过来。

九阴玄君沉默不语。

虽然悟空修为越高，越有可能对抗那三位陛下。

但看着一个远不如自己的后辈超越自己，心中颇不是滋味。

“走吧，继续去请同道。劝说他们归入殿下座下。”

赫连金乐呵呵往外走。

他有预感，自己成道封君的日子不远了。

……

伏衡华的三道灵神与本尊遥遥互动，共同参悟造化之理。

悟空灵神制作葫芦洞天，创造声色天人。

菩提灵神造化玄提一族。

本尊施展“灵脉孕人之法”。

黄婆灵神则将自己创造四海钵盂，连带当初创造乾坤缸的感悟拿出来。

创造天地，创造生灵。

此间种种感悟涌上心头，伏衡华体内的先天道种再度演化。

不知不觉，十日过去。

惊闻头顶雷音，伏衡华抬头一看。

轰隆——隆隆——

好几道天雷劈下。

“又是天书之劫啊。”

伏衡华无语。

每当自己领悟点什么，天道总有异样反应。

何苦呢？

我又不是多逆天的功法。

这可是造化大道。

哪天天道破了，指不定我还能帮你修一修。

“不过南洲到底不是东莱。”

应付雷劫后，衡华隐隐感应到头顶清霄之上还有一重孕育中的劫数。

他果断停下运功，将气机封闭。

那是伏衡华的仙劫，也是金丹劫数。

造化金丹一成，立地成就仙身。

此刻，他迫切有一种回归东莱的冲动。

“在东莱之外，天书之劫比我想象中更强。还是回去‘温室’，安安生生晋级后再出来吧。”

此刻的伏衡华，论道行已触及那一丝玄妙的境界。

造物、造人，他已经窥见自己的圣道。

“可现在的我，还是没有冲击那个境界的力量。”

力量不足。

伏衡华说破大天，也才修炼一百多年。吃了多少天材地宝，他所转化的法力还是未能填补一元会之数的法力循环。

强行晋级，其后果便是一个早产的婴儿。自身仙体孱弱不已，奄奄一息。怕是届时，自己连活动都成问题。

为何伏宣和选择击杀魔君？

因为需要魔君逆转提炼仙气。他的《天符经》面临和伏衡华同样的窘境。

想要蜕变为“仙”，需要的资粮可比普通修士结丹麻烦多了。

那可是对标劫仙，需要折抵一位劫仙全部法力的仙气储备。

“我原本计划，是通过大赤元珠吸收那二十四位前辈赠与的仙气。但如今计算我的仙体，二十四道可能还是不够。”

额外还需要补充。

首先，钟离子涵等人的仙器被伏衡华计算在内。

两把仙剑，一件仙衣，剑鞘，自己的云轴。

“于前辈身上应该也有仙器吧？”

伏衡华计算着：三十道，不前不后的。不如凑齐三十三道？

可是，从哪里再摸出三道仙气来？

学大哥那样，弄几个魔君。还是找赤渊道派的劫仙？

叮——

戒指传来警报，一条来自洪昌乙的消息。

“东海有变，深海出现大群军队，正与仙魔两家大营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