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教授?”周成下到手术室,与陈庭业会面后,陈庭业的一番话,让周成的步子渐僵,表情复杂。

最终停下来,苦涩着脸看向了陈庭业教授。

陈庭业是骨一科的病区主任,也是目前湘南大学附属医院手外科的扛鼎之人。更是宁洗华副教授的恩师以及前上级医师——

陈庭业也可能觉得自己当面与周成说之前那番话有些不太合适,就又缓解了一下情绪后说:“小周,我只是与你平静地说明这么一个情况,并不是在怪你啥,是吧,你和我都是骨科的一家人。”

“我也没拿你当外人,才给你讲这些,要是见外的话,我大可将这些都瞒住。”

“并不是说你之前在常市的时候,带教了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的魏宏,就给宁洗华带来了蛮大压力这些的。”陈庭业的语气认真,解释得也很直白。

截肢保命,然后再断肢再植恢复肢体,这种手术,是一种开创性的手术理念,最先提出来的就是周成,而当时的周成,还和湘南大学附属医院没太多的关系。

虽然手术理念的开创,远不如去颠覆基础那么难,可作为开创者,理解最为深入的就是周成了。

之前在常市中医医院骨科的时候,同样身为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手外科的‘传承人’的魏宏,就下去跟过周成一段时间,现在在附二把这一块做得蛮好,相当于是周成亲自带过的……

而宁洗华呢,也是副教授,与魏宏年纪相彷,他看到魏宏做得这么火燎火热,然后下级医院打电话让他去做个会诊手术,宁洗华也就去了。

也是不愿意落人后,丢陈庭业的脸,因此就自己在钻研截肢后的断肢再植术。

可这个东西——

有没有人带,就是两种不同的手术。

更何况?

带魏宏的人还是周成,所以,魏宏身为副教授,现在可以开展,宁洗华觉得自己不会弱于他,就也把基础的理论等都搞清楚后,开始去主刀了。

现在的结果就是,即便是陈庭业去了,也没能把断肢给续上去,其实该缝合的地方,都已经缝合了,但是没缝合得特别好,可能是患肢、血管等处都失去了活性。

并且,时间也超过了……

截肢之后的断肢再植,最难的点,不是处理截肢的近端残端,而是在截肢的远端,是有一个时限要求的,就是绝对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

离体时间太久,神仙都难再救活。

现在问题就是,在进行截肢保命的时候,本就缺血了一点时间,然后宁洗华捣鼓一段时间,再陈庭业捣鼓,现在才转来了湘南大学附属医院。

时间早就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了。

“陈教授,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周成收敛了内心的情绪。

怎么说呢,现在看起来,宁洗华与自己的关系,自然是比魏宏要更加亲近,可自己和魏宏一起共事的时候,当值宁洗华是谁,周成都搞不清楚。

他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时只是和别人一起合作做个新课题,那时候还是魏宏主动找上门来的,会给现在认识且熟悉的宁洗华带来这么大的压力。

“陈教授,去年那时候……”周成还要解释几句。

陈庭业却不想再浪费时间:“过去的事情那和现在没关系,小周你一定要好好地看一下,若是能够救得过来,那是最好,若是救不过来的话,那么也就只能去和病人和家属谈再截肢的问题了。”

截肢之后,断肢再植,现在要再截肢。

这么折腾,什么家属也会生气啊?

不过这种事,之前就讲好了的,也不至于怪宁洗华。

当前,能做在做这样的手术的医院和医生凤毛麟角,不成功是理所当然,成功了才是遇到了奇迹。

不过,在没有最终失去希望之前,任何人都还是希望能够有一搏之力的。

“陈教授,我尽力啊!”周成只能应声,步子加速了几分。

陈庭业就再问:“周医生,这个离体时间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一点点,应该没太大问题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先去看了再评估吧。”周成如此回复。

……

到了手术室的时候,周成就看到,宁洗华此刻还在认认真真地给病人做着手术,在评估着血运状态等东西。

“周医生。”看到周成进手术室,穿好了工作服再上台,宁洗华如此叫了一声。

看不清表情,但是他的眼神,似乎带着澹澹的祈求和憧憬之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自己的技术不够,所以被病人的家属找上麻烦。

周成没回话,而是先打量这条腿。

应该是一条女孩子的右腿,女孩子的年纪不会大,应该也就是二十多岁,断端上方的皮肤,还是颇为白嫩,只是此刻有丁点的血迹。

然看到,截肢的断端已经被重新缝合了起来。

而在断端的下方,肤色见白,应该是缺血蛮久了。

“最开始的时候,泛肝素化处理过下行血管吗?”周成整理了一下之前的步骤,这么问了一声。

“处理过了。我去了之后,最先处理的就是这一步。”宁洗华点头。

当时陈庭业还没来,所以这个问题,只能是他来回答。

周成然后再看了看那连接的血液透析仪,发现里面的血液压根就不活动。应该是远端出现的堵塞的情况,否则的话。

血液净化仪就肯定已经开始了工作。

紧接着,周成再分别把连接管的动静脉连接端都取下,分别观察血运情况,这时候,周成就发现,不管是动脉端,还是静脉端,竟然都存在着液态的血液流动,缓缓地渗出着。

这代表,在血液净化仪连接的地方,是存在着一定的血运的,只是两端都连接后,反而是不出现了流动,这代表着血管的管腔内,肯定是再发了凝滞。

还有一种比较好判定的方法就是,此刻是动脉和静脉有与外界的通道,若是流通顺畅,肯定就不是外渗了,而是外喷了。

“需要拿取栓的仪器吗?”陈庭业问周成。

现在这样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堵塞,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血栓性堵塞。

若有血栓,自然要先处理血栓,然后造成再通。

“不。暂时先不拿,这个情况,可能不再适用于介入取栓了,可能要切开取栓处理。”周成表情凝重地说。“周医生你来决定。”陈庭业并没有因为周成说了可能两个字,就再逼逼,而是把主动权,全都交给了周成。

周成做完这些,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然后再试探了一下患肢小腿后方。

这样的情况,优先考虑是否存在骨筋膜室综合征,压迫到了血管这样的无力压迫,而并非血栓。

“周医生,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筋膜室内的压力增高情况。”宁洗华马上就反应出来了周成的目的,立刻予以回复。

骨筋膜室内的压力,是可以通过仪器来测量的,比手去触摸,还要更加好一些。

“拿一个注射器!”周成赶紧对巡回吩咐。

这个时候,其实还有一种更加简单地测试方法。

那就是去沿着动脉的走形处,一一地戳开,看到底是哪个位置的情况不太好。

只是这样的操作,需要非常严谨且精通的解剖学知识,通过患者目前的体态,就能够重塑出来血管的走形。

“注射器。”巡回马上给了器械护士,器械护士则递给了周成,都没拔除注射器的保险。

周成接过之后,把保险外套拆开,然后比对着缝合断端下方略八厘米位置的胫动脉走形处,就扎了进去。

这一扎,感觉到了细微的突破感后,周成马上就看到了,注射器里面,什么都没有,仿佛是扎进了真空一般!

这个时候,周成再选择了回抽一下。

在回抽的过程中,抽得很随意,不费力气,然后见到,有少量的血液进入到注射器里面。

这样一来,看起来是代表着,这里的血运是通畅的。

“这里好像也没问题吧?”宁洗华如此问。

不过,周成仔细看了一眼注射器里面的血液状态之后,就马上想起了什么似的。

“不,宁教授,这血液有问题,这个患者应该是再灌注后,特发了动脉夹层!”

“你看这血液,它的颜色看起来更像是静脉血,而不是动脉血,但是我们的采血位置是动脉,所以这里面的血液,应该返流回来的。”

“这可能是动脉夹层,要做血管人工血管支架,我们医院有这个东西么?”周成快速地问。

宁洗华愣了愣,陈庭业却选择了相信:“我马上打电话去问!”

血管支架,是血管外科的器械,这个要血管外科去联系,也才能找到相应的器械商。

而且血管支架的直径是有分别的,可能医院内有没有存货都不知道。

陈庭业很快地拨通了血管外科主任的电话,不一会儿,相应的支架就被巡回护士带进了手术室,而在这个时候,周成就已经做好了动脉导鞘……

导鞘的位置在更下方。

很快,周成就在流利的操作之下,把血管支架给撑了进去。

而在这么操作的过程中,血液净化仪的一端,终于是开始了活动轨迹。似乎是有血液在缓缓流动了起来。

“成了!”宁洗华见状,欣喜叫了一声。

不过,周成却未因此而喜悦。

因为,他并未看到静脉端的流动,这代表着,即便是这一处的动脉再通后,仍然还有其他位置的血管阻塞,而且位置还未明。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似乎还得按照现在的步骤,再来一次,甚至还可能不止一次,像这样的盲目试探,明显是不可行的……

宁洗华的笑容才泛起,很快就又僵硬了下来。

神色紧张,却一言不敢发。

陈庭业也看向了周成,同时双目在快速转动,思考着办法和对策。

现在这个病例,估计已经演化成了特殊的病例,没有任何之前的治疗经验可以借鉴,现在的诊断也未明确。

可能是血栓,也可能是还有其他的血管内膜撕脱性的夹层。

众人虽然都一言没发,但都看向周成,让周成感觉到了一定的压力,但这压力并没有影响到周成的思绪,周成稍稍沉思了片刻,就说:“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夹层和血栓并列存在的情况下,如果还想保住这一条超过离体时限的腿的话。”

“就只能采取一种笨办法了,我们直接开放做血管全程解剖吧!陈教授。”

陈庭业闻言一愣,马上回复:“小周,做血管暴露没问题,但就只怕时间不够啊,做完之后,仍然无济于事。”

暴露血管,其实是费时费力的事情,更何况是全程?

这种血管解剖暴露,可不止是挖黄鳝和泥鳅那样,顺着洞挖就可以了。

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最后肢体肯定已经坏死了,即便是再通,也没办法恢复生命力。

“如果做完了全程解剖暴露,最终仍然坏死,那就是运气问题了,我们现在只能这么做!”

“陈教授,你把弋风叫过来吧,让他随时做动静脉的流通通道。我们必须要一点点来做。”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耍机灵了,老老实实地按照最朴素的办法来寻找病因。

这不是简单的理论或者是什么意外、特例能够寻找病因了。

“好!”陈庭业的怀疑,只是给一个建议,并不是要反驳周成的治疗方案。

他马上安排巡回给杨弋风打了电话。

然后再回头看向手术台的时候,就发现,这周成的手术刀,仿佛是开了挂一样,一刀直接从小腿中段到了足背侧,那圆滑的切口曲线,一点不拖泥带水。

而且切入的深度,竟然是恰到好处——

并没有太多的血液大量渗出甚至是涌动的情况。

难道是因为血运本来就被阻滞,所以才没有血液?

周成的操作太快,陈庭业还在思考的时候,周成已经开始钝性剥离了,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成就已经是通过钝性剥离,撑开了肌肉层,把胫前动脉的一部分给掏了出来。

如同掏鸟一般熟练……

陈庭业咕噜咕噜地吞咽了两口唾沫,默默道,我收回刚刚的话,这种手术和自己想得一样,但周成口中的笨办法或许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笨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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