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藏佛雕下,陆重山一身青衣,神色中隐含着虔诚,缓缓下拜。

大藏佛悲天悯人的面孔遮住天上的烈日,化作广阔的阴影,笼罩这一位九湖陆家的二老爷。

仔细看去,还可看出陆重山两鬓已经有丝丝白发,时值壮年的他,竟然已经苍老至此。

可看在南老国公的眼中,只觉得陆重山已然和大藏佛雕下的阴影合为一体,他们彻底融于黑暗中,阵阵杀欲从他叩拜动作里弥漫出来,笼罩周遭虚空。

更让南老国公觉得奇怪的是……

透露出这等杀意的陆重山,身上并无丝毫元气波动,他的躯体也很是脆弱,甚至不曾完成铸骨。

正因这些原因,南老国公才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透露这些诡异。

释怒主持并不曾为南老国公解惑,而是双掌合十,口颂大藏佛谒语,道:“从十载之前,重山施主踏入大昭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然察觉重山施主那颗蒙尘的赤心依然在发光,诸多佛门经典在他眼中并不算晦涩难懂,甚至一眼就能参透。

可是……他每日观佛法,学佛理,却逐渐踏出了一条成魔之路,令人可惜。”

南老国公微皱眉头,望向释怒主持:“所以,大昭寺中正在养一尊魔头?”

释怒主持苍白的须发微微颤动,沉默几息时间,却又道:“既已然明佛理,也许成魔之后,彻底化去执念,自此成佛。”

“和天下绝大多数人相比,重山施主的道路已经算是平坦许多了。”

“先入魔后成佛?”

南老国公不置可否,他思索一番,转身离去,不愿再看依然在参拜大藏佛雕的陆重山。

二人依然行走在雪中。

两位老人看似苍老,可无论是山上的寒风,还是险峻的山路,都不曾拦住他们的去路。

南老国公走到大昭山最高峰,抬头看向已然被云雾遮蔽的天空:“观星司司主看到天上三星若隐若现,这数年以来,天门之后的仙人却也频繁落目,勘察人间万事万物,这绝不寻常。”

他话语至此,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释怒主持似乎也早已知晓这一消息,只是低声说道:“数十年前,也曾有着诸多异象,异象之后,便有灵潮爆发,凡间元气大增。”

南老国公眼中异色更甚,苍老而又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一些心动。

灵潮之下,天下修士都可得大契机,而对于寿元将近的南老国公来说,灵潮之下他也许可以更进一步,修复长久征战以来衰竭的躯体,以此延寿。

可紧接着,南老国公忽然想起上次灵潮,天下并不曾巨变,灵潮的果实尽数被摘下,却不曾归于凡间太多。

想到这里,南老国公眼中突然闪出些失望来,又徐徐摇头。

释怒主持并不多言,二人就这般站在高峰上,低头俯视远处的太玄京。

这几日的夜晚,星辰高悬于空,残缺的月亮也洒下清冷的辉光,照耀着凡间大地。

却不知天上的仙人们是否也承受着月光照耀。

深夜,陆景并未休息,而是盘坐在床榻上,闭目修行。

他躯体之中,熔炉熔炼诸多元气,从而构筑而出的大雪山,已经越发凝实,越发清晰。

武道第四境之所以被称之为大雪山,是因为大雪山下,每当运行玄功,飘游在天地中的元气便会游动而来,附着在大雪山表面,看似便如若是一座洁白的雪山。

实际上大雪山本身炽热无比,它熬炼这些元气化作澎湃气血,流入四肢百骸,不断强化武道修士的躯体。

陆景此刻便正在修行武道,可是他今日所运转的功法周天,并非来自于大雪山真玄功,而是来源于九神持玄法】。

九神持玄法乃是陆景从七皇子那一株九神莲中所获。

九神莲本身就是极其

珍贵的宝物,其上却镌刻了这么一种武道玄功。

这许久以来,陆景始终持之以恒的参悟这九神持玄法,时至如今也已然算颇有些心得。

再加上陆景已经踏入武道第四境,终于可以修行此法。

“九神持玄功比起我之前修行的大雪山真玄功而言,奥妙了太多,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陆景闭着眼眸,按照九神持玄功的法门,催动躯体中的大雪山。

一时之间,大雪山所吸纳而来的元气变得更加澎湃,其中孕育出来的气血流速更快了许多,其中隐隐闪烁出现独特的气魄。

陆景感知着九神持玄法,只觉得他修行此法,大雪山好像变得更加宽阔宏大,更加汹涌的元气袭来,气血涌动间也变得厚重了许多。

“九神持玄法,光是这入门周天之法,就已经称得上玄妙二字……可真正玄妙的却是他的融神之法。”

陆景睁开眼眸,神念沟通蕴空纹,饮雪刀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刀光闪烁清辉,逼人的寒意从这把长刀上浮现出来。

陆景手持长刀,轻轻一震!

饮雪刀轻鸣之间,春雷刀意猛然迸发而出,响彻陆景周遭三丈之地。

隐约之间,虚空中就好像炸起一道春雷,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这春雷刀意中,蕴含着一种武道精神,九神持玄法真正玄妙处在于——融武道精神于气血,自此一举一动中,每当气血流转,便有武道精神轰然而出。”

陆景运转春雷刀意,诸多震雷之音不断鸣奏,九神持玄法轰然运转。

刹那间,一道春雷就此闪烁在雪山之上。

如雷般的武道精神,竟然在九神持玄法诸多金光映照下,融入于雪山上!

而也正是从这一瞬间开始,从大雪山中流出的气血中,竟然隐隐有雷霆涌动,变得强盛非常。

也正是因为有春雷精神加持,陆景敏锐地感知到,九神持玄法效用暴增,无论是元气吸纳的速度、产出气血的速度,亦或者气血改造躯体的速度,都变得更快了许多。

“这确实是一门堪称神妙的武道玄功。”

陆景持续熬炼足足九个元气气血周天,将九神气血融入于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这才再度睁开眼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指,一道雷音闪动,原本赤红色的气血中竟然蕴含雷霆电光,熠熠生辉!

“春雷气血的强度比起单纯的气血,提升极大,我以这等气血催动五段真玄掌,甚至催动春雷刀意,威能必将大增。”

“而这并非是九神持玄法的极限,每融合一种武道精神,九神持玄法变得更强,九神气血也将强横无双!

这等武道玄功如此玄妙,怪不得要被篆刻在那珍贵非常的九神莲上。”

陆景心思闪烁。

此时此刻的陆景一身修为已然可以用强横二字来形容。

元神已然踏入第五境,画出神念,筑造真宫,哪怕时至此刻,陆景的修行速度也称得上一日千里,不久之后就能踏入第五境化真境界的巅峰,达到显神的阶段。

武道修为虽然仅为第四境,可他却有春雷气血,又养出了一种武道精神,春雷刀意斩落天穹,便如春雷鸣响,气势如虹!

再加上斗星官之命以及匹夫之怒两道命格。

此时此刻的陆景,战力距离寻常神火一重的修士,已经不远

而那些手持五品以上的珍宝,也有极为强悍的武道玄功的名家子弟,哪怕修行到了第五境巅峰,陆景也丝毫不惧。

“我在第五境中,战力大约已至无敌……等到升级了匹夫之怒,也许出其不意下,能够击败熔炼出一重神火,或者一道先天之气的第六境修士。”

陆景心中这般思索。

短短三四个月时

间,能有这等莫大的进步,已经让陆景十分满意。

可陆景也并不自傲,无论是元神还是武道,踏入第六境才会知晓修行的路途,究竟何等漫长。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觉悟。

陆景才会一日不辍,每日勤加休息,白日里在仙儒命格之下,读书、写字、画画修行元神,平日里多番观想大明王焱天大圣,修行东岳炼神秘典。

夜晚则是熬炼体魄,导练元气、气血。

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有大明王焱天大圣不断提升我的资质,再加上神武天才命格,我不同于常人,我的天赋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持续提升。

而我元神天赋本就不弱,加上许多命格相助,哪怕每日修行东岳炼神秘典十几个周天,也并不觉得劳累。

若换做常人,每日修行五六个周天,就已经达到极致,元神疲乏不能在继续下去,这同样也是我的优势。”

“我一日修行,等于其他人修行十日,甚至更多。”

陆景一边思索,一边站起身来。

此时他房屋房门大开,可以直直看到天上的月亮。

陆景摊开一幅画卷,却见那画卷上已经画上了诸多景象。

而且不同于陆景往日作画,眼前这幅画卷他画的颇为认真,每一处笔墨皆是仔细斟酌而成,每一处景象、每一种意象都是陆景用心所得。

陆景手持笔墨,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残月,足足十几息时间过去,这才落地。

笔落纸上,一轮弯月跃然显现。

隐约间,那弯月好像也洒下光辉,照亮了画中的一切。

次日傍晚。

诸泰河上,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萧瑟半江红。

远处的角神山在红色的霞光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被冰雪覆盖的山峰,映照着赤色霞光,再加上远方飘落的晚霞,就好像是一只凤凰吞吐出一片云中流苏。

今日的景色确实极美,在这萧瑟的冬日中,难寻这样的好时候。

长宁街盛府那小亭中。

苏照时一身暖月色长袍,看起来更加消瘦了许多,眼中透露着浓浓的疲乏,却又因为今日这难得的日子,而添了些喜色。

向来顽皮的安庆郡主望着桌上的菜肴,大约是想到了许白焰,看起来也并无胃口。

盛姿同样如此。

“仔细想起来,我每年的生辰,总会缺上一个人。”

盛姿明显精心打扮过,胭脂、唇红淡敷,再加上一身红色纱衣,让她的美多出了些惊心动魄。

“前几年,安庆总是不在太玄京中,原本约好四人庆祝,总是缺了安庆,这一次……”

盛姿脸上还带着些笑意,可眉眼中终究是有些无奈。

苏照时低着头,语气竟然出奇的有些洒脱:“盛姿,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莫要再提许白焰了。

我每次想起他,都不知他与我们相处,哪些时候是装模作样,哪些时候又是真心的。”

盛姿摇头:“我并非是在怀念许白焰,我只是在想我们那些已经过去许久的童年,童年里那流着鼻涕跟在我身后的许白焰,从说出第一句假话时,就已经死了。

陆景斩去了他伪装的躯壳,也让我……不至于被欺骗得更久一些。”

苏照时深深吸气,也道:“我和安庆也捐出了很多银两,希望那真正的善堂被建造出来之后,真的能行一些良善之事。”

安庆郡主看着眼前的酒杯发呆,又忽然转过头来询问苏照时和盛姿:“我这许久总是做梦。

梦到我坐在一处黑暗殿宇中,许……他的尸体就在离我不远处,他的鬼魂丑陋无比,一直在向我

苦苦哀求。

我并不知他在哀求些什么,每次想要问他,就总要惊醒过来。

你们可曾做过这样的梦?”

盛姿、苏照时二人对视一眼。

盛姿只以为许白焰之死,给安庆郡主造成了许多阴影,正要安慰她。

安庆郡主却皱起眉头道:“我知晓那并非是噩梦,我在那黑暗殿宇中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切梦中之物都不曾让我感到害怕。”

“我总觉得我在哪里看到过那黑暗殿宇。”苏照时和盛姿思索一番。

苏照时抬头笑道:“魏玄君曾经抱着襁褓中的安庆,去那四海之外,扶正了一座天柱。

据说每一根天柱上都有一座宫阙,呼应着天上的明玉京。

也许安庆看到的就是那座天柱上的宫阙。”

“总之,你不需担心。”

苏照时道:“你的父亲乃是赫赫有名的魏玄君,乃是大伏唯一一位异姓王,论及古老的血脉,据说魏国血脉直接来源于那古国太梧皇室,就算真的有鬼魂来袭,也应当是它们害怕你,无碍的。”

长发直落到小腿处的安庆郡主听到苏照时的话语,也轻轻点头。

这一月以来,原本十分喜欢玩闹的安庆郡主,也好像变得安静了许多。

不知是因为许白焰之死的原因,还是因为那诡异梦境的原因。

苏照时、安庆郡主二人又看到坐在亭中的盛姿正频频转头,看到远处的林荫小道。

她眼中还带着些焦急,带着些期待。

苏照时看到盛姿展露出来的思念,也许是想到了一位远在北川道的女子,他眼中本来便已经失色的光芒,越发暗淡了。

“北川道世家之女,玄都柱国之子……”

仅仅几个瞬间,苏照时想起问题的根源,想起那腿上有疾的女子,倏忽间,他忽然有些羡慕盛姿。

最起码,陆景如今还在这太玄京中,不管二人做何打算,若是盛姿愿意,总能去见一见陆景。

不像他们,隔了重重山海,又隔着门阀忌讳,隔着父辈的仇怨。

想到这里,苏照时神色越发落寞了。

安庆郡主自然也看到了盛姿期待的神色,她看着盛姿隐含期待的眼眸,心中泛起阵阵酸意。

便如她第一次看到陆景时,因为盛姿不曾去寻他玩耍,便将气撒在了陆景身上。

由此可见,这十六七岁的安庆郡主对于盛姿的感情,颇有些复杂。

也许是年幼时的占有欲,又或者一些其他原因。

安庆郡主不愿意看到盛姿这般牵挂陆景。

可她低头想了想,又仔细收敛神色。

因为此时的安庆郡主知道,盛姿如今的心思都已牵在了那位名动太玄京的少年身上。

自己若是再无理取闹,她一定会更生气的。

恰在盛姿又一次转头。

就看到远处的林荫道拐角,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走来。

那白衣身影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容,天上的晚霞与那白衣相映成趣,光芒落在陆景腰间的玄檀木剑上。

明明是一柄木剑,却反照出一道灿烂的光芒。

圣藻垂寒露,仙杯落晚霞。

陆景就这样携着光芒缓缓走来。

如玉的姿容,如一根长枪一般的身姿自然不必多提。

如今太玄京中的女儿,又有几人不知年轻的陆景小先生,生了一副龙章凤质的姿容。

盛姿连忙起身,向来英气的盛府大小姐便如同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眼中满是见到意中人的惊喜神色。

旋即又觉得应当矜持些,她又轻咳一声,提起长裙,走出小亭外,迎接陆景。

陆景走近,盛姿这才注意到陆景手中,还拿着一幅画。

这幅画明显被精心装裱过,中轴、流穗、轴上的浮雕,都颇为雅致。

“不曾来晚吧?”

陆景眼中带着歉意:“原想早到,却因为书画装裱一事耽搁了些时间。”

他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画递给盛姿。

“我也不知生辰之日,应当送你些什么,便想着用心画一幅画给你。”

陆景对于好友并不那般疏远,脸上笑容显得真诚而又灿烂。

盛姿听到这幅画是陆景亲自画下的,便越发开心了。

盛姿几人,正在前院小聚。

盛府后院,盛如舟正陪着一位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的黑衣男子,望着他精心修剪出来的迎客松。

那黑衣男子头戴高冠,一手负后,一手放在腰间白玉腰带上,正值壮年脸上却有些散碎的胡须,遍布脸颊,看起来颇有些颓废。

可任何人看到这黑衣男子那深邃眼眸,以及眉眼中隐约之间透露出来的霸道气魄,自然会忽略这

男子的颓废。

盛如舟和这黑衣男子,并肩而立,望着茂盛的迎客松,言语中提及西北道之事。

盛如舟忧心忡忡,偶尔还提及那数次前来太玄京,刺杀圣君的伏无道。

而那黑衣男子,始终静静听着。

偶尔间,他手指还轻叩腰间的白玉,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男子正是大伏当朝大柱国!

大伏大柱国本身便是一道传奇,他乃河东世家之子,自幼苦读圣贤书,天资聪颖之下,也曾考取状元。

后来,他自身理念与河东诸多世家相悖,为河东世家所不容,当时太玄京朝堂上,也再无这位大柱国容身之地。

然后时年二十四岁的大柱国便愤而辞去文官,前往边境从军。

至此时光已过三十六载,一位世家读书子却一步步养出三十万大伏玉龙军,以元神修士之身,统领三十万武道强军。

三十六载以来,苏厚苍麾下大伏玉龙军曾经纵横西域三十六国,也曾经杀入中神海,硬生生分出一片封宿海,也曾与北秦大上将争辉而胜。

时至如今,北秦国师每每过去数年,都要与这位大伏传奇大柱国论道一番。

不久之前,大柱国苏厚苍就曾经应北秦国师之约,前往阳劫海论世界之真。

归来时,还带回来呼风、唤雨两件刀剑宝物。

正因为有这等传奇般的经历。

大柱国苏厚苍看起来温文尔雅,眼眸轻动间,却有种种霸道气弥漫,令人惊异。

“西北道已经逐渐安稳下来,钟于柏不日将要启程,以他的修为、眼界、学问,再加上已然坐镇其中的楚神愁,二人彼此配合,大概能还西北道一片安宁。”

盛如舟长舒一口气。

天下人只知西北道遭了劫难,许多***一夜之间都被屠杀殆尽,又有诸多大妖作乱,黄沙河决堤、许多所在又遭遇蝗灾,百姓民不聊生。

却不知其中,还有诸多原因,盛如舟这数月以来都在操劳此事,时至如今西北道局势才逐渐安稳。

“西北道日渐安稳,可大伏乃至这天下,仍然有劫难重重之地,河中道已经大旱六年,平等乡越发猖獗,已经在河中道立起大旗,自称为补天大将军的大雷音寺弃徒自奉神明,想还天下一个平等…

…如今内忧外患,正是多事之秋。”

盛如舟娓娓道来。

大柱国苏厚苍神色不变却看向北方。

他话语中多出了些担忧来:“重安王日渐老朽,我能感觉到他那如同烈日一般的气血将要陨落,如今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静静等待着他气血彻底枯竭,等待着那一杆天戟上的大日种子彻底枯死。

到那时,重安三州必然有一场大劫难。”

盛如舟眼眸轻动,道:“过往数十载,天下间想看重安王陨落的人太多,无论是北秦还是无数在重安王手中亡国灭种的故国王室都想要让他死。

甚至我大伏

之内许多冷眼注视重安三州者,甚至与大伏交好的齐渊王,都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只是不知……端坐在宝座上的圣君,又如何打算。”

苏厚苍沉默几息时间,道:“圣君想要气吞天上地下,他心中所念并无那般简单。

重安王之女屠杀龙宫,重安王妃亲自入玄都,都不曾让圣君宽宥,也许这也代表着圣君对于重安三州的态度。”

盛如舟不愿再去看那生机勃勃的迎客松,低下头去:“如今,只盼着重安王世子虞东神能够再多撑些时日。”

苏厚苍听到盛如舟话语不由想起那一身银甲,一手长枪曾射天狼的虞东神,想起这一位重安王世子年轻时,愿意以周身气血换取其父多三年时日的抉择。

“如果再给虞东神几年时间,也许重安三州又会擎立起一位盖世的王爷。”

苏厚苍轻声道:“他是我生平仅见,也许天赋不如中山侯,不如少柱国。

可他却有直射天狼的无双气概,又久在边关,养出一身骇人听闻的杀伐气。

论及真正的战力,他比少柱国更强。

中山侯尚且年轻,也许再过十年,才可以追上他,才可与他争锋。

太子与七皇子不可多提……”

“除了这有数几人之外……我大伏如今风头正盛的天骄,与虞东神相比,还太过稚嫩。”

他话语至此,盛如舟细细思索,也不由点头。

旋即盛如舟有想起一人来:“南国公府的南风眠若可由性而起,再养一阵鼎盛的刀意,必可成才。”

苏厚照却摇头:“南风眠天赋确实不俗,可他所修的刀意却与他本身的脾性不符。

他腰间所配醒骨真人也是天下名刀,却不适合南风眠煌煌之气,他还需要些造化才行。”盛如舟思虑片刻,语气中多有些无奈:“大伏这一代,天资绝顶者不缺,无论是几位佛子、道子,无论是太玄京中的南禾雨、北阙龙王三太子都可圈可点,太玄京之外,也有数位年轻的天骄。”

“可是他们的气性却还有些不足……”

盛如舟话语至此,又忽然想起陆景这数月以来的所作所为,语气又多了些迟疑:“唯独陆景这位书楼先生,似乎找到了自己的路,胸中养了一口浩然气,腰间玄檀木剑也可剑出扶光。

他若能成长起来,大伏也许会再多一尊虞东神,再多一位中山侯。”

“只是……他却有些执着,太过持心中所持,若不加以引导,对我大伏无益。”

大柱国自然早已听闻陆景之名,他思索一番,正要说话,又忽然抬头,望向远处。

而那小亭前。

盛姿正缓缓打开陆景亲笔绘就的书画。她眼中露出微光,落在画上。

却见到一条长河蜿蜒直落,周遭几许青山破入云端。

又有月光成辉,星芒点点,美不胜收。

盛姿身旁的苏照时、安庆郡主仿佛都看到了一幕盛大的景象,看到浮现于画中的种种异象似乎成真,让他们悬空俯视着青山长河之间。

而隔了几栋建筑的苏厚苍,眼中神光微动……

他神色有些变化。

因为此时此刻,这一位盖世大柱国,却看到天上点点星辉中正气昂然,落于青山长河间,可斩鬼祟!

看到天上月光洒下清辉,却有诸多浩然气魄萦绕其中,可令邪魔避退。

周遭青山六十座,每一座青山中都蕴含着阵阵锋锐之意,隐约间可见其中雷芒涌动,生机无穷,六十座青山竟然好像六十道刀意,轰然鸣响!

而在这六十座青山中川流而去的迢迢长河,却好像是一道剑光。剑光一动,刺穿天地,映照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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