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道离歌 第三十一章 求不得

浮牛冷哼一声：“你们可以好好商量，直接做我的奴隶还省的麻烦。”

“不用再商量，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输了，‘多情弦’给沧极。”清涯平静的注视着浮牛的眼睛，在等他给一个肯定的回应。

“这不可能！”浮牛有些狂躁了：“从古至今，天上地下，我从没输过！如果输了，那就随你们。”

我继续接口：“这么快就把阿罗神忘记了？虽然历时太久，但浮牛自不量力要与阿罗神比琴输到气

的吐血，这典故在十二国并不鲜闻，“浮牛气短”的典故也流传至今啊！”

我的话明显刻薄起来，浮牛气的浑身发抖：“我的奴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

比音最忌心乱，我只想尽点力帮清涯打嘴仗，虽然料想过浮牛善妒，但没想到他如此沉不住气。

清涯懂我的意思，他转过脸沉默的看着我，当我发觉他看的时间似乎过长、神态也变的出奇温柔而感到奇怪时，他忽然凑近，托住了我的头。我脑中轰然空白，只能感觉到额头的冰凉一触，等他的唇离开，我依旧懵懂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意犹未尽的看着我一笑，犹如玉泻青山，“你果然不喜欢低头……”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我眼前一花，一屏巨大的凝水结界阻断了我们，银白色的身影翩然跃入结界内，里面只剩下了清涯和浮牛。

高手比音，实质上比的是情，刻骨铭心的感情能够通过音律传达给每个人，更甚者能够化音为镜，幻出景象风情。

只见浮牛单手操琴，独弦之音在殿内回响，刹那间让人觉得荡气回肠，那是一种不惧天地、俾睨四海的情感，回想当初我经历层层角逐，站在王冠神徒的加冕台上，何尝不是沾沾自喜、雄心万丈呢？我催发灵力稳住心神，尽量避免被浮牛奏出的情感牵引。但是他幻出的“乐境”还是越来越清晰：

那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长相青涩、踌躇满志的浮牛来到了日城，他要向十二国最擅音律的阿罗神挑战，阿罗额头饱满、英朗俊逸。他并不把浮牛放在眼里，但是却喜欢用这种方式向十二国展示自己的魅力，于是他答应了挑战。还请来了他的妹妹阿米女神和美神做裁判。那一日人潮涌动，甚至惊动了好几位创世神来围观，更不用提来自十二国的神徒、妈头。

两人一直比试了三天三夜仍然分不出胜负，阿罗神有些慌了：浮牛的演奏技巧出神入化，情感细腻深邃，而自己已经技穷。他越战越担忧，决不能在天下人前输给凡人，于是他偷偷换了乐器，“多情弦”凝聚了众神的灵力，神器一出，不同凡响。阿罗又逐渐占了上风，完败浮牛。

浮牛被神力冲击受了内伤，当场吐血。阿罗怕浮牛发现自己的秘密，给浮牛安上了不敬神明的罪名，要废掉他的双手和灵力以示惩罚。而月城的创世神阿米发觉了哥哥的秘密。她惋惜浮牛的才华，向哥哥求情免除对浮牛的惩罚。最后她把浮牛带到了月城。

浮牛的“乐境”渐入，无限失意令人感同身受。而清涯之前的笛声则幽咽徘徊，分外纠结隐忍，始终无法一气呵成，远不如浮牛奏出的情感鲜明直入。

直到浮牛的感情已入□□，清涯的乐境才姗姗来迟，这时我耳边又响起了汲空的低叹：“无情到头最多情啊”

我亲身体会过他清涯的乐技，但却从没好好观察过他的笛子，今天隔着结界我却发现，这支笛子通体雪白，似玉如琉璃，开始的时候除了样子漂亮并无特殊，但是此刻笛子竟然隐隐泛起灵力之光，我们都感应到了清涯催发的灵力气场。

“无情眼竟然在你手里？！”浮牛眼中流露出惊讶，甚至还多了几分惊喜！他愣了一下后更加兴奋的拨动琴弦，只听弦音陡然一拔，激烈的情感再次迸发。

原来清涯的笛子正是上古神器“无情眼”。他竟从没提起，我也刚刚才知道。

“多情弦”与“无情眼”同时在创世山被炼化出世，一个独弦多清音，能够变化万千迷惑驱使幽灵、妖魔；一个冷音冷情，裂骨穿心。可以说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乐器，可是据说琴有意，笛无情，“无情眼”从不与“多情弦”相和，无情对世界倒也罢了，偏偏它只对另一件神器——冰轮钟情。当年也只有驯服了冰轮的阿果神才能勉强驾驭无情眼，但是阿果神并不擅长音律。为此，擅长音律的阿罗神还忿忿不平，他想拥有两大乐中神器的心愿是破灭了。浮牛意识到清涯的乐器是“无情眼”后，流露出一丝踌躇，因为琴笛从未相斗，况且琴有意，缱绻难敌无情。但是汲空的担忧让我隐隐感到了不安。

汲空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欲言又止，这时清涯的“乐影”已经完全呈现：

这仿佛是一座高山的底部，平坦宽阔，山明水秀。以我的经验这里做法场很适合，果然清涯正仰头站在这里——这是他的法场。

他正顺着千仞山壁往上看，乐镜里的画面自动拉高，定格在一个模糊的桔色身影上，我忽然感觉得这身影很熟悉，一时又辨别不出。

清涯站在风里，沉默了很久，直到黄昏月上，那个模糊的桔色身影早已离开。他似乎才放松下来，他忽然凌空而上，银白色的法袍扬起月华，抖落一地清辉。几个纵跳登上山顶，站到了那个桔色身影的位置。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亲切，秋千架是沧戒闲着无聊搭的，他说这不是给我搭的，因为修炼不能偷懒，这是他来监督我的专座，虽然秋千上缠绕的小雏菊清丽柔雅，十分女性化，而且他在案几上摆的都是我爱吃的糕点和樱桃；金属箭靶排排挺立，上面有数不清的烧黑印记，那是我刚刚修炼“地火天风”术时，拿捏不准攻击角度的杰作……这是我的法场，清涯怎么会在这里？怪不得感觉那个桔色身影熟悉，因为那就是我啊。

山顶上的夜风更加迅疾，月光也更明亮，照的他的表情分外清晰，他的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情动——不——我见过一次——一如刚刚他吻我的额头时的神情。他的目光逡巡着，从箭靶移到秋千架，再到我平时打坐的矮台，看着看着，他忽然眉头一皱，表情痛苦的呕出一口血来……我从没发现清涯的法场就在我脚下，正如我从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

清涯颤抖着召唤水灵，抹掉血的污迹，纵身跃下了山。

汲空正在山下等他，看到清涯苍白的脸，他似乎对一切心知肚明，他无奈的催发灵力注入清涯体内——在清涯的乐镜里看到我自己的身影和法场我已经足够惊讶，没想到汲空也在其中。

我的目光转向身边的汲空，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无情眼’是至冷至情的神器，要驾驭它首先要做到无情无欲，绝情弃爱。清涯无意中得到了神器“无情眼”，他靠着深厚的灵力和超凡的乐技也只能催发“无情眼”最表层的潜力，因为一旦牵动情殇就会被它反噬，从此他只能隐忍自己的情感，以一副绝情避世、风淡云轻的样子面对一切。包括对你，他甚至要更加小心以免情难自禁。但是比音必定要动情，他是宁愿被反噬也要放手一搏了。”

我仿佛看懂了清涯眉宇间的隐忍与固执，也仿佛重新认识了他。笛声起起落落，愈多萧索之音，徒添了一层无奈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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