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

冬冬冬!

一座座气海发出轰鸣大响,道则法理交织而成的神光锁链覆盖肌体。

散发出阵阵浓烈光华,好似庞然巨鲸吞饮浩瀚汪洋,欲将这方将要随着五指山一同垮塌的洞天小界,彻底榨取干净!

纪渊缓缓起身,双手负后,衣袍猎猎而动。

磅礴无匹的气血真罡运转开来,宛若撑天抵地的金红烘炉,炼化镇压灵脉的五样奇物。

四重天第一步是凝聚真罡,第二步为开辟气海。

后者被天下武夫称作“最耗时日、最看天资、最讲际遇”的龙门关!

蜕变内息,凝聚真罡,本来就是水磨工夫,需要耐心淬炼。

再到开辟气海,更是如同吞金兽,大丹灵药进补不断,神功绝学日夜参悟。

好做到心神交汇,令武道真意通达天地,感应日月星辰。

唯有如此方能冥合道则,炼化法理!

即便是六大真统出身的嫡传法脉,坐困数十年,修为难以寸进的大高手,也是不少。

所谓宗师难成,绝非泛泛之谈。

潜龙榜十年一换,代代皆有英杰俊秀。

可最后能够名列山河,跻身绝巅者,又有几人?

“若无天运子倾力相助,恐怕我也难以进步神速。

短短月余,就已开始冲击四重天大圆满。”

纪渊周身毛孔如吐纳呼吸,涤荡洗刷四肢百骸。

他再次想到造化与劫数息息相关之说,若非天运子设下杀局。

哪有后面的如来神掌总纲,以及映照大道轨迹,攫取他我武学之机缘。

天运子,当真不愧是自个儿大道之上的挚亲手足!

次次提携,恩重如山!

“四重天走得如此之顺,除去我自身的勤奋与努力,确实也有天运子一份微薄功劳。”

纪渊无声感慨着,体内五脏六腑,似被汹涌澎湃的神光消融。

其中斗大的道文流转,宛若天星璀璨,灿烂无比!

他脚下迈出一步,八方大印生灭不定。

借由未来一角无穷轨迹中的“他我”,纪渊终于把周天道场的各色八象补全大成。

天、地、山、泽、风、雷、水、火。

交织成赤、橙、黄、白、青、蓝、紫、黑这八色真罡。

纠缠扭动,此消彼长,忽而赤光大盛,黑气微弱;忽地青光大炽,白气衰微。

八方八象,生生不息!

遵循损强补弱之法理,蕴生无穷无穷之劲力!

“取法天道,损有余补不足!

人气相御,不假外求,实乃一等一的守御法门。”

纪渊行走于小界洞天,所过之处浩瀚元气,尽皆归于虚无。

天地山泽、风雷水火的诸般异象,于他周身载沉载浮,好似一方大世界开辟演化,散发出令人心季的可怖气息。

容纳斗大道文的座座气海,竟然都有些承受不住。

那些武学精义、道则法理,如若熊熊烈火开始燃烧,迸发刺眼的光芒!

“你这是要做什么?须知,过犹不及,反受其害!

你一人之身,何其单薄,岂能吞尽这方小界洞天的浩瀚元气!

小心把自个儿撑死。”

天运子好似阴风萦绕,冷笑出声。

虽然像是好意提醒,可其实巴不得纪渊气海崩碎,真罡逆流,陷入走火入魔!

他而今只是一缕残魂,比起寻常鬼类还要不如。

风吹不得,雨打不了,更别说大日阳刚、地气升腾。

稍微有些激烈动荡,就要溃散磨灭。

唯有在这等灵机充裕之地,才能自如行动。

说来也奇怪,为纪渊映照未来一角的时候,天运子恨不能速死。

可等到那阵煎熬过去,这位灭圣盟右护法又无比想要苟活。

这种微妙心思,便是生死之间的真正大恐怖。

哪怕当世绝巅的大宗师,亦不能完全勘破。

“四重天辟气海,可有极限之说?”

纪渊眸含日月也似,有股子浓郁神意喷薄闪烁。

玄奥道文浮动闪烁,涌现出字字珠玑般的深刻感悟。

“应当是十九座,景朝圣人所创下的记录。

据说,当时如有十九**日横空,照得应天府通亮无比,将整条合江都烧干了。”

天运子不情不愿回答道,紧接着又忍不住嘲讽:

“怎么?你想效彷白重器?少做梦了,他是靠着白莲教一株仙药,可以夺天地造化的九色灵玉芝,又吸干一座上品洞天的丰沛灵机,才一鼓作气辟出十九座气海,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纪渊颔首一笑:

“九色灵玉芝,千秋独一份的仙药,确实罕有。

我没有这样的机缘,更没有圣人得天独厚的大气运,自是做不到十九座气海的雄厚积累!”

可还未等天运子露出得意之色,纪渊话锋一转:

“若将自身所有气海破碎,凝练成一,会不会比修持众多气海更好?

一手五指,各有用处,但跟人打架,终究还是握拳有力!”

天运子那缕残魂好似一愣,气海乃是容纳道则,感应法理之处。

人体开辟越多的气海,便意味着从天地攫取到的好处越多。

“你如今十二座气海,已经是当世拔尖的雄浑根基。

将其崩碎,凝练如一,等于是自斩一刀,前程难料!

纪九郎,你可得想清楚?骄狂气盛也要有个度,否则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天运子看似规劝,实则有些激将的意思。

自碎气海这种事,古今三千年来也未听说有人做成过。

“五条灵根山脉,委实太过庞大,十二座气海岂能尽吞之?”

纪渊脚踏风雷水火,驾驭天地山泽,那些五色交织的山岳河流,皆是化为无形,填入四肢百骸。

他之所以打算破碎十二座气海,复又凝练如一,开辟人体神藏。

是想以有限容无限,以有法炼万道,将这座失去支撑,行将垮塌的五行洞天,完全纳为己用!

而这样尝试的底气,则来源于那条金色命数未来视】!

心神勾动皇天道图,映照本质——

未来视金】:依照佛门而言,十类万众皆有八识,为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阿赖耶识者,摄藏一切种子,生起万法。得此命数加持,十方寰宇,古往今来,燃烧心神念头,就可照见轨迹,洞彻变化。】

纪渊攫取炼化这条金色命数,其与重童】、火眼金睛】高悬于上。

其下才是赤光、紫气、青芒等各色交织,化为颗颗灿然星斗!

“天运子道兄,还是要借你一用。”

纪渊炼化金色命数未来视】后,五指张开拿捏那缕残魂。

毕竟天运子是道武双修的大宗师,而且以术为重,以武为次。

其所打磨淬炼的念头,颗颗如同金刚钻,晶亮通透。

“纪九郎……你!还是杀了我吧!”

天运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那缕残魂当中,剩余不多的晶莹念头已被剥离出去。旋即,纪渊双眸倒映的景象倏然大变。

诸色因果交错,好似化为条条丝线向前延伸,凝聚成一片雾里看花的朦胧空幻。

一次、两次、三次……

纪渊借用金色命数未来视】,照见自身。

看到与他一般无二的那道身影,接连因为气海崩碎,真罡逆冲,从而遭受重创,甚至是根基全毁。

“破碎气海,将其融入骨血,化进四肢百骸,炼到五脏六腑,无异于九死一生的弄险之举!

可一旦功成,好处巨大,可以开辟人体神藏,容纳无限,等同洞天!

这样一来,五条灵根山脉也就不用浪费!”

纪渊接连照见七八次,终于从不断变化的未来轨迹,参悟出把十二座气海合而为一的玄奥真谛。

于是,他回到那座垮塌陷落的五指山。

扫清杂乱土石,坐于被打破的冥顽窟中。

“要以武学道文为真火,把破碎气海烧融锤炼,锻造铸打,重新开辟!”

把已经被大道反噬得麻木的天运子丢到一边,纪渊开始演练。

战、杀、兵、诛、绝、弥、陀、智、慧……

此前从未来轨迹无数“他我”那里,所攫取而来的道文感悟,悉数迸发灿然神光,包裹住那道挺拔的身影。

乍一看,好似整个人都在燃烧!

寸寸血肉、磅礴气力、雄浑真罡……皆如重锤敲打着座座气海。

体内如受雷震,掀起翻江倒海的莫大动静。

大股大股的精气,从周身毛孔逸散出来,氤氲成一片鲜艳殷红。

“姓纪的真是又狠又贪!十二座气海的根基犹嫌不足,还要一口气吃下这方洞天的五条灵根!”

天运子逐渐回过神来,望向几乎成为一道璀璨虹光的纪渊,心中有些复杂。

这等争胜争先之心,确实是他所欠缺。

因为从小就被北地大宗长生府收入门墙,再被魔教抢夺奉为圣子。

无论置身何处,天运子始终备受尊崇,凡事都求稳求妥。

也正是这样,他于道术上的天资,远胜于武功。

“如若真叫纪九郎成了,吞纳五条灵脉,那便是古今三千年,第一雄厚的四重天!”

天运子不禁咬牙切齿,瞧着仇敌高歌勐进,简直比自个儿一事无成还要难受。

“可惜我仅存的念头,都叫纪九郎拿去消耗一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不然,必定坏他的好事!”

轰轰!

轰轰轰——

纪渊盘坐于冥顽窟,十二座气海宛若雷鸣,尽皆崩碎开来。

汪洋倾泻似的气血真罡,霎时就如开闸泄洪,剧烈冲击肉壳。

他当即就是一震,大口咳出精血。

若非不动山王经铸成的强横法体,只是气血真罡倒流这一下,躯体都要瞬间破裂!

随着体内的玄奥道文闪烁旋转,神光如潮,覆盖周身。

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八象生生不息,镇压土崩瓦解的十二座气海,将其凝练成一体!

这个过程当中,肉壳骨血被淬炼,再无丝毫的杂质。

就连心神念头也变得纯粹,隐约有种莫名的韵味。

好似天地四方,涵盖万有!

“以血肉为泥土,道文为养料,浇灌身意与心神,缔造一颗迈向宗师的大道真种!”

天运子那缕残魂若有形体,必定是眼睛冒火,嫉妒无比。

大道真种,乃是天地法理的汇聚显现!

寻常的四重天大高手,所炼化的道则,无非就是刀、剑、枪、斧这等凡物。

再上乘些的武学精义,可能演化出山、河、风、雪,诸如此类的自然景象。

道则再多,却也只是虚物。

根本比不过一枚可以吸收、融炼天地法理,有望长成参天大树的真种!

“名列潜龙榜的天骄英杰,得到一句‘宗师之姿’点评,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赞誉!

可纪九郎突破五重天,俨然板上钉钉,甚至有机会再进一步,跻身当世绝巅的行列!”

天运子心头五味杂陈,难以概述。

一方面他并不想看到这个辽东泥腿子乘势而起,蛟蟒化龙;

可另一方面,纪渊越是非同凡类,卓绝无双。

那么,自个儿落得身败魂消魄散的凄惨结局,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不知道他所凝聚出来的那枚真种,蕴含何等大道。”

天运子缩在冥顽窟一角,默默关注着纪渊那十二座气海蜕变凝练,开辟演化。

大道并不平等,亦有高下之分。

那些太古诸圣因何欲求尊位?

所为的不就是执掌道之权柄,号令寰宇,宰治诸界,以享玄德!

“天地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

纪渊那道盘坐的身影,忽隐忽现,如虚似幻。

整个人看似处于冥顽窟,却又像相隔无数重天地,根本触及不到。

他宛若徜徉于无始无终的岁月长河,眸中开合间,已然透出光阴的气息。

渐渐地,形成一口古钟。

“宇为空间,宙为时间!

他那枚大道真种,竟是凝聚成一口宙极钟!”

天运子不可置信,他实在难以理解这是怎么做到。

时与空二字,大宗师都未必参悟得透。

除非是踏破神通,跻身入道,才可染指。

“未来视】这条金色命数,加上经过天运子映照万千他我。

让我悟出一丝宙光如水,逆流顺势之真谛么?”

纪渊不住地往那口虚幻若虚的宙极钟内,投入诸般武学精义演化的玄奥道文,使其变得更加凝实。

他的身影好像充塞天地,从千丈、万丈,到宏拔绝伦,横压寰宇。

与之相对应,是五条绵延起伏的灵根山脉,迅速地缩小。

“真叫他成了。”

天运子沉重叹息,这种肉眼所见的大小变化,乃是错觉。

实为纪渊终将十二座气海凝练如一,辟出人体神藏,硬生生把五条灵根山脉容纳己身!

……

……

昙州,将军府。

从三更堂返回的董敬瑭,端坐于太师椅上。

眸光微动,扫过厅堂当中的几条气息或厚重、或霸道的强横人影。

“庞兄,本将还未恭贺你神功大成的出关之喜……”

董敬瑭笑呵呵说着,纵观白山黑水,能够让这头辽东恶虎如此作态的人物,可谓少之又少。

只是坐在右手边第一把交椅的中年男子,却并不买账。

他披麻戴孝,似乎家中有长辈去世,宛若磐石,面冷声寒:

“庞某今日来此,只为一桩事。

要那辽东军户,给我义父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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