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援朝之前几次买过栗子吃,扒拉起栗子非常熟练,所以就他吃的多。

这样他自己不太好意思了。

只好先吃个烤红薯意思意思。

他拿起红薯跟王向红几人开玩笑:“看起来好像没熟——倒是很热乎很软乎。”

王向红也没吃过这烤红薯,便拿了一个试了试说道:“烤的应该很通透,我摸着软到根了。”

‘软到根’不是软到地瓜根,是从外软到内的意思。

那边常援朝给红薯剥皮。

皮很好剥。

轻轻一扒拉就是一圈的皮脱落了,然后露出里面的瓜瓤。

橙红、软糯、条条拉丝,立马有蜜般浓稠的汁水缓缓的冒出!

不像是红薯更像是熟透了的柿子!

见此一行人很诧异。

确实没见过这样的红薯!

现在红薯都说‘白瓤、黄瓤’,哪有这样红的如此纯粹的瓜瓤?

这种瓜瓤真是不用吃,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好吃。

所谓色香味俱全,便是如此,有些东西看起来就好吃!

“嗯嗯,很好吃!”王向红赞叹道。

他这边已经开始吃了。

老队长节俭,吃红薯不剥皮,吹掉上面的炉灰后用手擦一擦便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软糯香甜,说一句唇齿留甜可太到位了!

常援朝手中的红薯更热一些或者说他嘴上的皮娇嫩不抗烫,咬了一口下去后‘丝丝’的倒吸凉气。

然后舌头一卷,一口红薯软软的便被吞入肚子里。

他吃惊的说道:“哎哎哎,同志们都尝尝,这烤红薯太好吃了,我不是夸张也不是守着王队长他们东家在这里说场面话,这烤红薯就是好吃!”

其他人放下手里的板栗花生也去拿烤红薯。

确实看起来好吃。

轻松剥掉红薯皮,他们纷纷品尝、纷纷赞叹:

“对啊,这红薯是怎么烤的?它怎么能这么甜?”

“这瓜瓤跟在蜂蜜里泡过了一样,又软又甜,味道的确有可取之处。”

“不是在蜂蜜里泡过,是品种吧?这是什么先进科技培育出来的独特品种?”

王向红把之前保密小组开会讨论的结果说出来,笑道:“品种也不是很稀罕,主要是我们烤红薯提前泡过了,这是我们王老师问城里大师傅买来的烤红薯秘籍!”

“这叫秘制烤红薯!”

既然是秘籍,你们可就别问了,问就是保密。

二十来号人吃的很开心。

一人一个红薯风卷残云一样下去了,吃的肚子里热乎乎,身上都要微微冒汗水。

常援朝问道:“你们的社队企业,是不是还要卖这个烤红薯?”

王向红微微点头:“对,我们要卖烤红薯,跟糖炒栗子、炒花生一起卖。”

常援朝顿时精神一振。

这必须得买!

此时已经快到饭点了,二十来号人虽然是干部但基层干部是糙人,要么需要摇橹出海上工要么需要种田,都是大肚汉。

他们来到岛上就饿了,所以茶食一上桌他们也不客气‘咔咔’就是一顿整。

这会地瓜下肚稍微垫了垫肚子,然后共同开了个会。

会议主要是参观学习的章程,冯一木特意称赞了天涯岛,这可是他们公社唯一的小康示范村呢。

王向红叼着烟袋杆一个劲摆手客气,嘴上连连说‘做的还不够好、还需要努力’,其实暗地里早就乐开了花。

会议的主题则是要在天涯岛举办的排球比赛,冯一木得知网具和排球都准备好了,但场地放在农田里,这把他弄的一时有些发愣:

“啊?赛场在农田里?不是在沙滩上吗?”

王忆无奈的说:“我们也想安置在沙滩上,可是我们沙滩不平整,它有轻微的弧度,这样对于比赛来说不太友好。”

冯一木一挥手,说道:“有点弧度就有点吧,没事,主要是沙滩上打这个排球比赛更正规,我回去请教过体育专家了,人家说沙滩排球在国外是一项热门运动呢。”

王忆解释道:“可是咱们举办乡村排球比赛,是不是得正规一些?”

“因为咱们说呢,就是这比赛肯定得要进行宣传,比如拍个照片,比如给市里报纸发个通稿,对吧?”

领导们纷纷点头,一时之间都顾不上吃喝了。

对,要拍照!要上报!

王忆一拍手说:“拍照片得抓拍个比赛瞬间,尽量有个全场景拍摄最好,到时候让人一看,这比赛场地歪歪斜斜的,这会怎么样?”

“会丢脸。”一个叫袁志新的领导说道。

王忆沉默的点点头。

其实他是怕运动员崴脚。

外岛人没有接触过排球,一旦开始比赛肯定猛跑猛跳,这样赛场不平活挺危险的。

冯一木沉思了一下,断然说:“这次的排球比赛是咱们公社响应国家关于开展运动比赛学习女排奋斗精神和不畏强敌精神而举办的一场重要赛事,也是改革开放之后,咱们公社第一次举办集体比赛。”

“县里的叶领导下过指示了,要求咱们公社对此次运动会进行大力支持,那么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发动公社的力量来修补一下运动场地呢?”

王忆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建议。

于是他便下意识问道:“这怎么修补?”

冯一木说道:“公社有沙场,咱们海沙用处不大、不值钱,可以雇佣运输船运输一些海沙送到这里来,把沙滩给铺平它!”

王向红摘下烟袋杆说道:“是个好主意,在沙滩上打比赛就是比在农田里打比赛更好,在农田里比赛不正规。”

主要是会把泥土给踩结实,那样不利于秋季播种种植蔬菜。

王忆琢磨一下,猛然说道:“要不然咱们弄个大场面?既然海沙用处不大、不值钱,那不如运输海沙把咱们码头下的礁石滩给铺成沙滩?”

“那地方宽绰又平坦,只要铺上沙子就是一片漂亮沙滩!”

码头一带的礁石滩就跟牛皮癣一样摆在天涯岛上,实在是不好看,要是改成人造沙滩那肯定会好得多。

冯一木有些犹豫了。

这工程量可就大了!

王忆介绍道:“在礁石滩上铺沙滩主要有这么个好处,你看它旁边就是码头、就是深水区,可以停泊渔船,到时候可以让群众们在渔船上观战,这样可以大大的扩大观赛人群的规模。”

冯一木牵头和其他领导讨论起来,最终结果就是用运输船采集海沙将天涯岛的礁石滩给填平,重造一片海滩出来当赛场。

茶话会结束就该吃饭了。

一人一个碗一双筷子,并非是大吃大喝,就是吃了一肚子的面条,午饭的主食是面条。

菜上很简单,漏勺给做了麻婆豆腐和大葱炒鸡蛋,算是一荤一素,吃的众人连连点头。

麻婆豆腐在外岛算是稀罕菜了。

这年头但凡是需要油水的炒菜都是稀罕菜,渔家能吃的油实在太少了。

吃过饭就开始正式参观了。

这参观不是走马观花的看一看,要听王向红和王忆介绍他们的发展理念。

他们第一站去了祠堂参观服装队的工作。

里面有整齐的缝纫机,墙上有挂起来的绳子,绳子上是成品的衣衫,和领带。

秋渭水当时给王忆买领带没少花钱,王忆便从22年进了布匹、学了领带缝纫工艺,他们生产队自己生产起领带来。

他另外也进了包装盒,一个领带和一个领带夹配套一个包装盒送入沪都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出售,售价是足足的二十元钱,生意很好。

现在随着外国电影电视剧的引入,加上改革开放不少外资、侨胞进入国内,导致穿西装皮鞋打领带的风潮开始兴起。

岛上出产的领带品质挺不错的,主要是布料好,做出来的领带观感要比现在流行的普通棉布领带更受欢迎。

加上领带夹和包装盒,这样档次便上来了,在沪都卖出了不错的价钱。

王向红骄傲的给来参观的干部们介绍,说服装队现在重点生产假领子和领带,因为这都是用工厂残余布料再利用所生产出来的,属于下脚料回收利用。

听说这么小小一块布就能卖出二十元钱——比得上壮劳力现在出去打工半个月的收入了,黄志武那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跟王向红商量说:“我们社员家里也有缝纫机,能不能到你们这里学习领带制作工艺?”

王向红笑道:“我们很欢迎,市里和县里要求咱们组织参观工作不就是为了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吗?”

“你们有的好发展项目我们要学习,我们有好的项目你们也可以来学习——不过这个布料可不好解决,你们得自己联系工厂寻求这些下脚料,我们生产队进货的布料不多,自己都不太够用。”

冯一木拿起一块布料捻了捻,试探的问道:“这是什么布料?像是涤丝的化纤布。”

王向红说道:“这其实是真丝布料!用的是百分百的桑蚕丝,这布料可不一般,是人家工厂生产高端女士睡衣的下脚料,这些睡衣都要出口创汇呢!”

这些话都是王忆讲解给王向红来说的,如果有人想知道布料来路,王向红便说是自己战友介绍的门路。

尽量不把王忆推到台前来。

这样王忆在队伍里出不了风头,没人注意他,他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便索性自行离开。

下午大胆回来的挺早,参观学习的队伍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摇橹返航,回来准备跟王忆一起去漂钓鲅鱼。

王忆正好去送参观人员离开,大胆冲他招招手喊道:“王老师,卸下今天的鱼获咱们就去漂钓鲅鱼。”

他又抬起下巴点了点离去的机动船,问道:“他们来参观的吗?是不是又来混吃混喝了?”

王向红笑道:“什么混吃混喝?人家来咱队里参观学习,咱们不该招待人家吃一顿饱饭?”

“放心吧,人家没白吃咱们的饭,每个人都买了一盒领带和两斤月饼,咱赚回来的钱够招待他们吃十顿饭了!”

他又叮嘱大胆:“你今天领着王老师去螃蟹楼,现在进深秋了,看看螃蟹楼里沙蚕多不多,多的话该打沙蚕酱了。”

大胆说道:“好,我估摸着现在螃蟹不少,沙蚕不多,等我去看看。”

随意的聊着天,他们开始从船上卸货,卸下箱子后换成钓竿、竹篓和蚯蚓、小鱼,一行人摇橹开往海里。

王忆坐在船头欣赏深秋的海洋盛景,大胆过来借火,然后说道:“今天先钓鲅鱼,要是运气好,咱们还能碰到海年鱼。”

海年鱼,海鲶鱼。

外岛有冬天准备年鱼的说法,取一个年年有鱼的兆头,内陆其实也讲这种好兆头,过年会准备上红鲤鱼之类,好看好讲究。

但没有家庭准备鲶鱼,尽管鲶鱼跟年鱼的发音一样。

而外岛这边要直接的多,内陆有鲶鱼,海里也有海鲶鱼,他们会用海鲶鱼做年鱼。

因为海鲶鱼跟别的鱼不一样,它们一般都是深秋或者入冬才能吃到:

这种鱼是海鱼中最短命的家伙,它们的一辈子只有几个月或者说一年。

当地渔家人说起好鱼有“一年长一尺,十年长一丈”的说法,意思是好的鱼都是一年只能长一尺,十年才能长一丈。

海鲶鱼是例外,用外岛的说法就是龙王爷封它一年生,每年二月春分左右小鱼孵化,到了立冬时节就能长成一尺左右长的大海鱼。

深秋之后的海年鱼就可以捕捞了,它们开始来到浅海近岸边水域,此时食性凶猛,一条蚯蚓就能钓上来几条海鲶鱼。

原因是这时节它们来到浅海区域准备繁育后代,而要生育后代就得大肆进补,所以此时它们最好垂钓。

此时垂钓上来的海鲶鱼自然也最肥最好吃,个大肉鲜,带回去后趁着新鲜能做很多好菜,什么熬海年鱼、红烧海年鱼、年鱼熬萝卜、年鱼炖豆腐等等。

而最具外岛渔家传统的特色菜是做馇年鱼酱和锅炮海年鱼——这种鱼油脂低、鱼刺软,适合用来做鱼肉酱。

渔家的鱼肉酱一般不太好吃,跟虾酱一样就是个下饭菜。

但这是因为如今家家户户日子过的差,不舍得用油,像年鱼酱要是用足够的菜油来炒来蒸,那滋味可是又鲜又香,再配上新鲜出炉的滚烫大馒头——

馒头掰开抹上肉酱,油水渗入馒头一层,吃一口真是太香了!

抽着烟,大胆心心念念的介绍着:“海鲶鱼比鲅鱼要好吃,鲅鱼肉太粗了,而且腥味大,海鲶鱼最好。”

旁边的王祥海走来蹲下说:“是,海鲶鱼好。”

“家焖海鲶鱼,椒炒海鲶鱼,蒸干咸鱼……不管怎么做都好吃,高粱米水饭这东西粗糙不好吃,谁都不乐意吃,可要是配上海鲶鱼,嗨,那可太对味了!”

“王老师还没有吃过吧?”王东青问道,“那今天咱们怎么着也钓几条海鲶鱼上来,叫王老师回去尝尝,保准能叫他多吃好几碗饭!”

一路摇橹奔驰,足足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座小岛。

螃蟹楼就在这岛屿上,这岛屿没有名字,是个小无人岛。

因为螃蟹多有些人便叫它螃蟹岛,但这里也是钓海鲶鱼的好地方,所以也有人叫它年鱼岛。

还因为寻常人们不会来这岛屿,只有冬天不忙了才会来钓海鲶鱼,而钓到以后就要准备过年了,因此还有人叫它过年岛。

小岛自然没有码头,它这边只有乱流,水流速度还很快,外地人或者说没有摇橹好手艺的人在这里难以行船,就跟黑礁海一样。

但天涯岛的壮劳力们都是好橹夫,大胆上去掌橹,渔船很顺利的绕过湍湍激流搁浅在一片滩涂上——海滩上有一段海泥可以停船。

这段海泥区域也是螃蟹楼所在,由于受潮水水流影响,海泥地上被割出了一道道小沟。

经年风吹浪打,小沟逐渐加深,小沟里的海泥被拍到了沟垄上,这样沟垄越来越高,如同一道道迷你堤坝。

垄沟里满是窟窿眼,都是螃蟹、小鲶鱼、泥螺之类的洞穴,因为很多螃蟹、小鲶鱼之类的会死掉或者离开不再回来,这样导致了洞口悬空,如同一桩桩小楼,所以外岛人俗称为“螃蟹楼”。

鲶鱼会在河湖中打洞,海鲶鱼也会打洞居住,这螃蟹楼就是小海鲶鱼最喜欢的巢穴。

很多海鲶鱼在岛屿四周繁育小鱼,这样小海鲶鱼便进入螃蟹楼里躲避天敌,它们在里面慢慢长大,直到天很冷要冻住这些洞口之前才会离开。

到了秋天,村里人在“螃蟹楼”外,用一根根竹竿把一串串鱼钩插上钓年鱼,潮水退下去后去清鱼换食儿。

岛上有枯草,大胆去拽了一把过来,一根根的插进螃蟹楼的‘楼房’里头。

然后有些草梗会或慢或快的摇晃起来。

见此大胆便精神一振,说道:“行了,咱们今天应该能钓到海鲶鱼,你们看已经有海鲶鱼进楼房了。”

王忆问道:“从哪些草梗看出来的?”

大胆说道:“摇晃快的就是小海鲶鱼干的,螃蟹泥螺蛏子之类的对草梗没有兴趣,草根插进它们的巢穴后要么不动弹,要么就是动弹的很缓慢——因为它们在里面动弹时候碰到了草梗导致的。”

“小海鲶鱼贪食,看见有东西进自己地盘里就开始张嘴去吃,可草梗又不好吃,它们吃不下去,叼在嘴里就一个劲的咀嚼,导致了草梗快速摇动……”

大胆正在这里讲解,率先上岸去的王东青在东南方向一块石头上吆喝道:“同志们到我这里来,赶紧下杆,有鱼!”

王忆赶紧拎起鱼干准备钓鱼。

大胆淡定的说道:“王老师不用急,放心好了,这边肯定有小鲅鱼。”

岸钓鲅鱼对地点要求不是太高,因为深秋时节,一斤以下的小鲅鱼为了捕食小鱼常在岸边活动,所以不管在滩涂近岸还是港口大坝都能钓到它。

这片无人岛尤其适合钓马鲛鱼。

有些喜欢吃金枪鱼的人知道,金枪鱼是撞击式呼吸,它们不能自动从水里呼吸空气,需要张开鱼鳃然后游动中去撞击海水,强行让海水从鱼鳃过滤,进而呼吸水中的氧气。

同样,马鲛鱼也是这样呼吸的。

它们无法像底栖类鱼那样躲在岩礁洞里等待小鱼来到跟前突然张大嘴巴吞食,它们必须不停地游动,因为一旦停止游动就会缺氧。

所以,鲅鱼群总是在迁徙,而小鲅鱼对氧气需求量小一些,可以待在流动的水域,这样它不用使劲游动就可以得到充足的氧气。

王忆在刚才渔船靠近海岛后就发现了,这小无人岛四周多有乱流且水流急促,小鲅鱼们喜欢这种环境。

特别是这岛屿还有一块部分深入了海中,这叫挡浪坝,一边能挡住汹涌的海浪,让另一边获得更安稳的环境。

从挡浪坝可以上岛,可是大胆他们没有选择这条路,因为他们断定这地方有小鲅鱼,而小鲅鱼很胆小,受惊后会离开,在这里上岸等于打草惊蛇。

再一个他们也想在螃蟹楼里看看小海鲶鱼的入住率,如果有挺多小海鲶鱼住进楼里了,那就代表附近来繁衍后代的大海鲶鱼多了起来,他们待会可以钓海鲶鱼。

挡浪坝这里水流变化很激烈,特别是拐角处海水流速最快,雪白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又翻卷回去,发出的轰鸣声触目惊心!

一行人放下鱼篓拿起钓竿摸了带来的小鱼苗开始准备下钩,王东全笑着对王忆说:“王老师你回去尝尝鲅鱼崽子,要是爱吃的话咱们后面早上来钓鱼。”

这点大胆给王忆说过,早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鲅鱼开始进食,这时候它们是饥不择食,不辨真假,有吃的就抢着吃,很好咬钩。

所以钓鲅鱼要想钓获好,就得起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到了黄昏时间,太阳落山,这时候鲅鱼也能吃一阵子。

但这一波比早晨要差一些,钓获要少。

王东青简单的介绍了这个小技巧,然后问王忆:“王老师,傍晚不好钓鲅鱼,是不是因为它们太贼精了?黄昏时候水下有光,它们能看到鱼钩鱼线所以不来吃。”

王忆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对海洋和鱼类的了解还没有你们多呢。”

众多强劳力纷纷笑了起来:“王老师你太客气了。”

“谦虚,这就是谦虚。”

大胆甩杆入海,说道:“咱今晚鱼获差不了,虽然现在不是凌晨那会了,可是现在是半滩潮,鲅鱼专咬半滩潮嘛。”

半滩潮便是潮水涨或退到一半左右的时间,其中最适合钓鱼的是二八潮,也就是在潮水涨八分和退二分的时候。

要掌控半滩潮时间是很难的,要确定二八潮时间更难!

毕竟每天的潮汐都在变化,有时即便计算好了某日某时该半潮水了,但因天气变化和潮汛大小都会对当天的潮汐造成较大影响,到时候去了就会发现还是错过了好时机。

大胆是掐算潮水的好把式,他今天提前回来就是掐这个点,这会差不多正是半滩潮,众人纷纷下鱼钩,王忆也甩出了鱼钩。

很快鱼漂便摇晃起来。

王忆见此急忙收杆,旁边的人见了要么笑要么摇头。

鱼钩是空的。

王忆笑道:“他娘的,这鱼还没有咬钩吗?”

大胆说道:“你别见漂沉下去就赶紧扬竿,这样会经常放空。”

“还有王老师你平日里不钓鱼真没有经验,你扬竿太快了,竟然把竿子能耍得呜呜响,这样很危险。”

旁边的王东锴说道:“嗯,你这样要是鱼咬钩了还好说,能被你拎上来。”

“要是鱼没咬住钩,你这样使劲扬竿那竿梢的弹力会很大,鱼钩倒飞回来很容易咬住你的脸和脖子。”

围绕这话题劳力们便聊了起来:

“去年县码头就出过事,不知道是内陆哪里来的人去钓鱼,使劲扬杆结果把鱼钩给甩回来了,鱼钩咬住了他旁边人的嘴唇,这人慌了赶紧拽鱼钩,可人的嘴唇多嫩啊,一下子给拽下来一块唇肉……”

“我草!”王忆下意识便倒吸一口凉气。

这场景想想都痛苦!

众人看到他咋舌来了劲:

“这算什么?现在开客船那个吴风,他在公社上住,就他们那条街有个人叫‘漏气’。”

“对,他为啥漏气?他更倒霉更惨,年轻那会让人把鱼钩给甩在了脖子上,人家一拽,拽开气管了!”

“一直到现在他气管都没有长好,说话声音不对劲,肯定是伤口漏气,所以都叫他漏气。”

王忆苦笑道:“那不至于,气管没长好这么多年怎么活呀?光是伤口发炎就能要人命!”

几个人坚持说这是真的。

至于有没有亲眼看见?那没看见,反正它就是真的。

说话之间大胆开始扬杆,鱼钩出水,上面有一条十几公分长的小鲅鱼。

刚出水的鲅鱼非常漂亮,乳白色肚皮、蓝绿色脊背,夕阳余晖照耀在鱼皮上还有彩色光芒摇曳。

王忆赞叹道:“真是好鱼,你们看它这个成色,进化的真完美。”

大胆摘下鱼来递给他。

这条小鲅鱼拼命挣扎。

很有精神。

他把鱼递过去后问道:“什么叫进化?鲅鱼都是这个成色吗?”

王忆把达尔文的进化论简单的说给他们听。

壮劳力们听后哈哈大笑:

“王老师你真会开玩笑。”

“人是从猴子变得?咱们都是齐天大圣的后代吗?”

“人就是人,猴子就是猴子,猴子还能变成人?那不成牛鬼蛇神了!”

王忆无语。

他暗道我要是告诉你们万物起源于海洋,告诉你们人是从海洋里的三叶虫一步步进化来的,估计你们会以为我疯了。

这种事跟当代的渔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要知道即使到了22年,欧美还有好多人是不相信进化论的,其中不乏高学历人士。

甚至欧美还有富豪不相信地球是圆的……

于是他只是拿着马鲛鱼给众人介绍了一下:

“你们看它的样子,后背是青蓝色肚子是白色,如果它们在水面上游动,这时候空中的猎物如海鸟之类的从空中往水中看,这蓝绿色鱼背与海水颜色相仿,就很难发现它们。”

“同样,因为白天有阳光,阳光照耀在海面上是白色的,那么而底下的大鱼从下面往上看时发现海面是白亮的,鲅鱼的鱼肚子也是白色的,这样也很难发现它们。”

社员们听后恍然大悟,然后继续热烈的讲解谁谁谁被鱼钩咬了脸、谁谁谁被鱼钩怎么样了。

再然后他们纷纷起竿,各有收获,都是小鲅鱼。

最小的鲅鱼才巴掌长短,这种他们不要,摘下来扔回海里去。

王忆这边好不容易起竿也钓到了一条小鲅鱼,结果也是巴掌长短,这把他气尿了。

只能也扔回海里去。

这钓鱼佬的活不好干,不是什么人都能当钓鱼佬的。

一连很快收获了几十条小鲅鱼,大胆便将鱼篓里的鲅鱼倒入旁边人的鱼篓中,对王忆说:“走,王老师,咱们去钓鲶鱼,回去做年鱼吃。”

王忆说道:“回去我领着你们腌咸菜,教你们做泡菜、做酸辣萝卜,很好吃。等到白菜下来了我教你们做酸菜,这样等到冬天杀猪咱们做酸菜鱼。”

一听到有好吃的,社员们顿时精神奕奕:“酸菜炖鱼?不都是酸菜炖猪肉吗?这才是好东西啊,我听人说过,酸菜炖猪肉是王老师你们东北菜对不对?”

“酸菜炖大肥肉加上一把粉条子,呲溜,这家伙再来一杯酒,什么生活啊。”

“不能用杯子喝酒,我听说东北人喝酒都用碗,用大海碗,到时候咱也得用碗喝酒。”

“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爷们就得这么吃喝!”

大胆吞了口口水说道:“行,那今天怎么着也得弄点年鱼回去,晒成咸鱼干,到时候再来个豆腐炖年鱼,配着猪肉炖酸菜得多好呀!”

王忆说道:“酸菜炖鱼也很好吃,你们到时候等着尝尝吧。”

然而大家伙只想吃猪肉……

大胆领着王忆点了四五个人跑去螃蟹楼。

螃蟹楼这片地区是潮间带,说直白点就是泥窝子,浅的地方海泥能没过脚腕子,深的地方要没过腿肚子。

大胆他们脱掉鞋子挽起裤腿下去走,跋涉过潮间带后去海边找地方钓海鲶鱼。

王忆头一次感觉到了深秋的森冷。

螃蟹楼这里的海泥冰冷,光脚踩在里面从脚底板冷到了大腿根,要不是他戒掉了祖传手艺活所以下丹田火力壮,那估计这会寒意已经到脖子根了!

海泥很冷也很黏糊,走在里面还得小心翼翼,真是一步深一步浅!

本来海泥冰冷,踩在上面浑身发冷。

可走起来费劲,得聚精会神、好好发力才能跋涉过这片潮间带。

这样走过去后脚上冷可是身上、头上热,后背有汗水渗出、额头也有汗水往外冒。

此时到了海水边缘找个礁石站定,一阵寒风吹来,王忆忍不住就打摆子了!

他当场心里一寒:我草,怕是要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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