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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二号冲破海浪,碾碎秋日的阳光奔驰向清凉岛。

清凉岛跟天涯岛一样,岛上只有一个生产队,叫钟家生产队,以前叫钟家岙。

一个岙字有讲究,沿海一带称山间平地为岙,多用于地名。

由这个岙便可以知道,钟家生产队的地形同样跟天涯岛一样,是从山上延伸至海涂的平地。

有避风的岙口,就有向海的渔家。

钟家生产队是沿海千万渔家村落之一,古朴、陈旧,安静祥和。

天涯二号靠上岛屿西边的码头,码头上正在下船的渔家人便好奇的看,然后很快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是天涯岛的船?天涯岛的船怎么来了?”

“是天涯二号还是天涯三号?开船的是王老师啊。”

有人在码头上热情招手:“王老师你这是被什么风吹到我们钟家岙来了?”

王忆徐徐停下船,笑道:“是顺风吹来了,闻着饭香味过来了。”

船舱里的队长使劲吸了吸烟蒂,说道:“钟家岙,他们改回名字来了?看来也是大包干了。”

漏勺说道:“去年刚大包干,听说弄的不孬,今年有些人家承包了大船捕捞墨鱼赚海了,一个夏天赚了好几千呢。”

他们两人随意聊天,码头上的人便招呼王忆:“王老师你们还没有吃饭?走,正好,我今天回来的晚也没吃,去我家弄一桌。”

“王老师去我家吧,我昨天刚从县里回来,打了一桶好酒。”

王忆笑着摆摆手。

这时候码头边的树荫下,一个身材健美、气色健康的姑娘快步走来向他们招手。

不用漏勺介绍王忆也知道,这就是钟瑶瑶了。

王忆让队长等在船上,他跟漏勺下去,两人各自拎了两个包,带的礼物很过得去。

漏勺这一露面让钟瑶瑶面露惊奇之色,码头上一些汉子也惊奇的上下打量他。

他们认识漏勺,但愣是没有一下子认出他来。

钟瑶瑶抿嘴笑道:“王真平同志,你这是从哪里买来的西服?还真好看呢。”

王忆这是第一次听到漏勺的真名。

他一下子惊呆了。

王——真平?

真字辈的?

他得从辈分上管漏勺叫爷爷啊!

难怪队里人都不叫他的大名而是要叫他外号,说实话他在队里这辈分太高了,王向红都得叫他叔,而他以前在队里很不受欢迎,这样谁愿意把他的辈分给亮出来?

钟瑶瑶又跟王忆握手,落落大方的说:“王老师你好,欢迎你来我们队里,这是?”

“王老师陪我来请你的。”漏勺急忙介绍道。

钟瑶瑶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她跟父母说了想去天涯小学大灶上班的事,她父母也听说了她和漏勺的事——媒婆宋大姑旁敲侧击的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二老很不乐意。

漏勺这人他们知道,名声不好也就罢了,年纪还大,比自家闺女大十几岁,这怎么能成?

他们家里是穷,可人穷志气不穷,他们不愿意让闺女嫁给个老男人,这是丢祖宗十八代的脸!

所以他们不太乐意让钟瑶瑶去天涯小学上班,他们知道女儿去上班是假,要嫁人是真。

这也是得知漏勺要来接钟瑶瑶去上班的事情后,钟家二老让钟瑶瑶传话给漏勺要请他过来吃顿饭的真实目的:

他们想在饭桌上敲打敲打漏勺,打消漏勺的企图。

钟瑶瑶没瞒着王忆和漏勺,这种事也瞒不住。

她领着两人往家里走,路上落落大方的说道:“我爹娘怕我去了你们天涯岛会被王真平给拐走了,他们不愿意让我去,王老师你来了可好了,你现在说话有用。”

王忆笑道:“我说话有什么用呀?我就是在我们生产队说话有用。”

钟瑶瑶认真的摇摇头说:“王老师你可太谦虚了,你带头抓过杀人犯、制止过多宝岛的械斗,听说前两天还去金兰岛救了他们百姓生产队陈进涛的命。”

“你现在是咱们外岛的大能人,大家都知道你有文化有头脑也有本事,谁都想跟你拉近关系,让你点拨一下这以后日子能好过很多!”

王忆客气的摆手。

但他心里还真是对这个评价受之无愧。

他知道未来四十年国家经济市场走势,现在确实可以随便说出一些消息就能让人在未来发财致富。

只不过他自己有秘密,不敢在外面太张扬,所以只是在自家生产队里折腾。

钟家岙的码头在北边方向,方位上是村庄后头。

钟瑶瑶领着他们穿街过巷然后指着前面一座海草房说:“那就是我家,挺寒碜的,王老师你可别笑话呀。”

王忆说道:“你这话可说难听了,好像我们天涯岛家家户户住楼房、好像我不是无产阶级劳动人民,是资本家似的。”

他们走近屋子,从一扇后窗飘出几句说话的声音:

“……是,我虽然有两年没去天涯岛了,但也听说了他们天涯岛现在的变化,确实日子过的好,办了社队企业,不知道真假,听说还月月给社员发分红?”

“是真的,二哥,我跟他们队里的民兵队长大胆是朋友,在大胆家里吃过几次饭,他们队里日子确实好,所以我觉得瑶瑶过去挺好的。”

这时候一个妇女的声音响起:“就是,我也觉得能去学校厨房帮工比在家里摇橹撒网要有出息。”

先前说话的男声又响起:“就屎?你还就尿呢!他们天涯岛一千多口子人吧?那可是个大生产队,他们队里是缺劳力吗?不缺!”

“所以人家请他们闺女去上班可不是真让她去干活,这是让她过去给他们队里人当媳妇的!”

又有个男声说道:“是,老二这话不假,不过有啥说啥,王家那帮子人有这个问题那个毛病,但都是好人。”

“我跟王向红一起开过会、吃过饭,我了解他这个老同志,你先放心,就算瑶瑶真去,只要她不乐意给他们队里人当媳妇,那他们队里就不会乱来、不会强行留人……”

听着这些话,钟瑶瑶赶紧加快了脚步绕过了巷口。

他一个弟弟此时正蹲在门口树荫下,看到他们回来后‘蹭’一下子钻进屋里喊道:“爹娘,我姐领着两个男人来了。”

钟父、钟母表现的很客气,一起走出院子来迎接客人。

王忆打量两人。

从钟瑶瑶年纪来看两人今年顶多五十岁,很可能是四十几,毕竟往回退二十年那时候结婚早、要孩子要的也早。

可是这两人得用老两口来称呼了,钟母的腰都弯了,头发整理过了,能看到一串串的斑白头发,这说她六十多岁也没人会怀疑。

两人客气的出来然后愣住了。

面前两个男人一个年轻气盛、英俊潇洒,这肯定不是天涯岛的漏勺。

另一个面色红润、身材胖乎,身穿西服、脚蹬皮鞋,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就差手里再来一根文明棍了,要是手里再拄着文明棍这活脱脱就是国外回来探亲的侨胞啊!

所以谁是快四十岁的漏勺啊?

这年头戴墨镜是时髦、是先进,所以还没有说见了人不摘墨镜是不尊重人的说法。

漏勺戴着墨镜向两人颔首致意,愣是把二老给整的手足无措。

钟瑶瑶笑着给介绍道:“爹娘,这个是王老师,大名鼎鼎的王老师,你们没见过他但肯定听过他。”

“这个就是王真平同志啦,你们看他胖乎乎的,这绝对是在天涯小学的大灶吃胖的,是不是?”

“那可不是,我从小就胖乎,奶胖,哈哈。”漏勺也笑了起来。

他先回了钟瑶瑶一句,随即上去微微弯腰伸手跟二老握手。

这一伸手西装衣袖后收,露出雪白笔挺的衬衣白袖口也露出手表。

本来准备冷淡处理漏勺的二老当场被整的不会了。

他们尴尬的跟漏勺握手,钟母还下意识的去伸手在围布上抹了抹才去跟他握手的。

钟父又赶紧冲王忆伸出手:“你就是王老师呀?贵客,这是贵客上门了,来来来,赶紧进屋、赶紧进屋。”

钟家没有专门的厨房,就是正屋一进门盘了个灶台,正有个年纪比钟瑶瑶小一些的姑娘在拉着风箱烧火。

灶台在门口这里,往里是客厅,这会一张桌子四周放了椅子,有两个男人正在喝着茶水聊天。

他们看到王忆和漏勺之后也愣住了。

这他娘——

怎么还有一身西服的?

其中一个认识王忆,立马起身冲他伸手:“呀,王老师啊?这不是王老师吗?”

他又对钟父嚷嚷说:“二哥你弄啥咧,王老师今天来你说你不早说?”

旁边的男子跟着跟王忆握手,也埋怨起了钟父钟母:“你俩真是,你说王老师来咱这里你们不早说?早说我带两盒好烟过来。”

漏勺一听赶紧从西服衣兜里掏出香烟递上去:“抽我的、抽我的。”

两个男人瞄这香烟。

红塔山啊。

好烟。

他给三个中年人挨个上烟又挨个点火,表现的很客气。

两个男人对他回应的也很客气。

钟瑶瑶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这两人一个叫钟世兴、一个叫钟金井,其中钟金井是以前钟家生产队的文书。

王忆听到钟世兴这个名字后愣了愣,问道:“你们队里是不是还有个叫钟世平的人——额,他应该现在还是个娃娃?三四岁吧?”

钟金井和钟世兴对视一眼然后摇摇头:“有吗?”

“是二平?不过二平大号不叫钟世平吧?”

这时候钟瑶瑶的父亲倒是说道:“是不是金柱家的那个娃呀?金柱过年回来我听说他儿子叫什么平。”

钟金井问道:“王老师,怎么了?”

王忆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一次有人在我们队里看电影提起了钟世平这么个名字,说这个娃娃特别聪明,我这不是当教师的吗?所以就把这事给记在心里了。”

“然后当时那人没说这个钟世平是哪里的人,但我刚才听世兴大哥跟钟世平像是一个辈分的人,于是便多嘴问了问。”

钟金井便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有可能是金柱家的幺娃,等金柱下次回来找他问问怎么回事。”

漏勺问道:“金柱家是怎么回事?他不在你们队里住了吗?”

钟金井抽了口烟说:“嗯,金柱他们家里现在去市里码头干活了,去年队里大包干,然后他家里头承包了一艘船,自己去市里养船了。”

王忆一听这话还真跟钟世平说过的家世有点像。

他问道:“这个金柱同志的母亲是不是做菜的手艺很不错呀?”

屋子里的钟家人便纷纷笑了起来,有的还笑着摇头。

王忆疑惑的问:“怎么了?大家怎么这么笑?”

钟金井弹了下烟灰,不好意思的说道:“金柱他娘是资本家小姐,哪能会下厨做饭烧菜?她是、她是那啥,就是跟男人相处的手艺很不错。”

“算了不说她、不说她,哈哈,王老师你们快坐下、快坐下。”

钟父说道:“说起来金柱他娘好像去了城里后还真又舞弄了一个城里的老头,那老头是城里一个大食堂的大厨师傅吧?我听金柱说现在他们吃的可好了,都是大厨师傅给掌灶。”

钟母点头说:“是,听金柱的意思是他们还准备盘下个门头开个饭店哩。”

“他们家凭什么开饭店?”钟金井不信的摇摇头,“承包咱岙里的渔船这承包费还没有交齐呢。”

王忆听着他们闲聊心里一动。

钟世平还真可能是这钟家岙的人!

他回忆了钟世平的自我介绍,然后其中就有他们家里从改革开放开始养船、他奶奶厨艺好在城里码头开了饭店由此而发家致富的信息。

而根据他对钟世平的了解,这家伙可狡猾了,嘴里实话不多。

那么如果他们家最早开饭店不是靠他奶奶掌灶而是靠他奶奶傍上的城里老师傅掌灶的,这样他的话就说得过去了:

这种事怪尴尬的,他肯定会避重就轻的把家里最早开饭店的功劳挪到奶奶身上。

不过这事不是什么重点,就是让他了解了一个八卦消息而已。

再就是在此时此地得到钟世平的消息,王忆还真有些感慨。

时光太奇妙了。

坐下之后是喝茶,钟金井说道:“你们先等等,这茶叶都是陈茶了,等我回家去拿今年春茶过来。”

漏勺便拦住他说道:“钟大叔你别麻烦了,你看我们这不是过来接钟瑶瑶同志去学校上班吗?”

“我们学校福利挺好,昨天是教师节,我们校长给所有教职工准备了福利品。”

“钟瑶瑶同志虽然还没有去上班,但今年开学我就把她的意向告诉我们校长了,我们校长给她腾出了一个编制,然后昨天教师节也给她准备了福利品。”

他说着打开了一个手提包说:“我说这么一堆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这些福利品都是生活用品,男同志是烟酒女同志是糖茶,你看我给她把福利品带过来了,里面有茶叶,用我们带来的茶叶算了。”

听了他的话,桌上几个人都吃惊的连连眨眼睛。

钟金井愕然问道:“昨天是教师节啊?现在还有教师节这个说法?教师节学校还给老师发福利品啊?”

他看向钟世兴,钟世兴是岛上小学唯一的公办教师。

钟世兴说道:“从去年开始吹风,有提议说以后将九月十号定为教师节,不过国家还没有立法通过这个提议。”

“还有这个教师节发福利品——咱们学校哪里有这条件!”

王忆点点头道:“对,是这样子的。”

漏勺用试探的眼神看向钟瑶瑶:“给你带的这些福利品放到哪里去?”

他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身衣服递给她:“这是以后你的工作服。”

“校长听说咱俩文化水平低,平时往来写封信都难,然后他给你准备了一本字典和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鼓励你以后去了学校不光要在大灶干工作,平日里还要学习。”

“这些是暖壶、毛巾、枕巾还有床单之类的,都是生活用品,给你的生活用品……”

他把东西一样样收拾出来,桌子上的人纷纷下意识站起身,一起好奇的打量这包里拿出来的东西。

全是好东西啊!

漏勺最后还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红色钱包递过去,说:“看看这里面。”

钟瑶瑶下意识打开钱包,里面是整齐的票证。

她拿出来一看,惊呼道:“啊?粮票、肉票、布票?都是商品票呀!”

漏勺说道:“嗯,也是咱们教职工的福利用品。我们校长跟供销公司关系好,给咱们教职工争取了票证,哪怕不是非农业户口也能吃上商品粮。”

这一点对于外岛的渔民来说格外重要!

钟世兴被这条件羡慕的忍无可忍。

他满脸堆笑的说:“王老师、王师傅,哈哈,你们俩可能还不太清楚,我二哥不太乐意让我这大侄女去你们队里小学上班。”

“这个怎么说呢,我家里有个小妹,嗯,今年22岁,初一的文化,然后她最近想找个工作,我寻思着……”

听到这里钟父也忍无可忍了,打断他的话说道:“不是,大兴,你这、你在我家你说这话。”

钟世兴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着说道:“二哥咱们都是实在人,王老师的为人咱们也都清楚,对吧?守着王老师咱们说实话,你不是不赞成让瑶瑶去他们天涯小学上班吗?”

钟父是寻常渔家汉子,嘴皮子比较笨,听钟世兴这一说他更尴尬,搓着手满脸为难。

钟母赶紧接话说:“我当家的觉得瑶瑶没有厨艺,所以不赞成她去学校厨房上班,觉得她没有这个本事。”

“但是我觉得这种事得听、得那个尊重瑶瑶的意见,这叫尊重个人选择嘛,瑶瑶要是愿意去他们学校厨房上班,我们肯定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钟父这会还是为难。

他瞅瞅漏勺那张脸。

要是把闺女送走,那面前这男人十有**就是自己女婿了。

不过现在来看好像这男人也不错,跟打听到的消息不一样,起码人长得还挺有福相。

长得胖就是有福相!

但他还是不太乐意让闺女嫁给一个大自己十好几岁的男人,不光是觉得这事丢脸,他觉得这事还委屈了自家闺女。

至于自家闺女乐意?

乐意也不行,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男人?男人最坏了,为了糊弄个媳妇什么甜言蜜语都敢说。

他这次把钟金井和钟世兴找来一起吃饭,便是因为这两人都是他们队里说话有用的能人或者干部。

他想让两人来给漏勺施压,让漏勺打消对自家闺女的企图。

结果万万没想到。

他请了一个能人请了一个干部,人家直接带来一个大学生!

碾压局啊!

更没想到人家单位这福利待遇也太好了,说他不心动是假的,特别是可以去吃上商品粮这回事,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这样他便犹豫起来:他希望闺女能有个好前程,可是他又觉得闺女要是嫁给漏勺给家里丢脸也会生活不幸福。

不说别的,广播上说了当今社会男人寿命就比女人短,漏勺又比自家闺女大十几岁,那么再过上个三十年四十年,是不是得自家闺女去伺候这个漏勺啊?

他又看向王忆。

这个男人倒是挺适合当女婿的……

钟父这边犹豫,钟瑶瑶这里不犹豫。

她拿到工作服打开一看上衣红色裤子黑色、样式好看布料结实顿时满心欢喜,便果断说道:

“爹娘,我都二十四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决定,我要去学校上班。”

钟金井又抽了口烟,说道:“老二,让瑶瑶过去上班吧,王家生产队现在好,那日子好,瑶瑶过去错不了。”

他又问王忆:“王老师,瑶瑶这身衣裳跟你们在县里新开的大众餐厅服务员的衣裳差不多呀?”

王忆说道:“对,其实是一样的,是我们社队企业服装队的产品。”

钟金井问道:“那瑶瑶以后有没有机会去你们的大众餐厅当服务员?”

王忆说道:“以后的话完全可以,不过叔、哥你们相信我,我们队里小学的待遇和前途比去县里饭店当服务员要好!”

钟世兴这边笑道:“我信、我肯定信你王老师的话,你王老师和王支书都是咱外岛头顶天脚踏地的好汉子,说的话绝对好使。”

“所以我幺妹哈,挺好,挺有文化的、手脚也麻利,真的,不信你问问我二哥二嫂,所以我爹娘一直想给她找个好活但咱家里没条件没关系的,所以我意思是,你们学校还招人吗?”

王忆问道:“你幺妹是自己去上班还是想要拖家带口的过去?”

钟世兴一下子把握住了这句话的重点,说:“我幺妹刚20,比我小18岁,还没有结婚呢,哪有拖家带口?她就自己一口子。”

王忆说道:“行,那让她一起去吧,我们学校大灶正好缺人手。”

钟金井想弹烟灰,结果手一抖把烟蒂给整个弹出去了。

他想捡回来没好意思,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怎么回事呢,我妹妹家里的大闺女,就是我大外甥女,她那姑娘也挺好的,王老师要不然你也给她安排个工作?”

钟母换了茶叶上来给他们倒茶,接着钟金井的话说:“王老师你也考虑考虑我二闺女,你看她姐自己一个人在你们队里上班,你们学校能不能给我二闺女也匀个活?”

正在灶台前烧火的姑娘赶紧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回头看王忆。

王忆痛快的一挥手说:“咱们这什么关系?没问题,都能安排。福利待遇都一样,都是咱们小学的后勤职工编制!”

漏勺和大迷糊来负责大灶其实挺吃力的。

而且马上又要开始磨豆腐。

磨豆腐可是力气活,他准备让大迷糊去干这活,这样大灶可就要缺人手了。

这时候要是能给补上四个女同志的话,那大灶的工作便能如常运转。

何况队里还有好些光棍呢。

所以他不只是给学校大灶招员工,还是给队里招媳妇儿!

至于几个姑娘会不会不愿意嫁进天涯岛?

这个王忆还真有信心。

王家的青年并不丑也不懒更不坏,他们前两年娶不上媳妇就是因为穷!

这几个姑娘只要进入天涯岛享受过岛上的电气化生活和富足的物资供应,那以后绝对愿意留在岛上过日子。

而且岛上不光是物质生活丰富,精神娱乐项目更丰富,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还有电影放映机,以后会有其他电气化工具的带入,这足够吸引人留在岛上了。

如果对此毫无兴趣、不想留在岛上?

那天涯岛自然不会强留人家,结束合同便是。

本来只准备过来招聘一个钟瑶瑶,结果钟家把二闺女也给送出去了。

直接投了!

这样饭桌上一切顺利了,没有什么旁敲侧击也没有什么语重心长,大家伙推杯换盏的吃喝就是。

不过能看出钟家生活条件不怎么样,酒是一毛烧,菜全是海货。

螃蟹大虾、海螺蛏子,清蒸大黄鱼、清蒸金鲳鱼、用酱油红烧了带鱼,都是外岛海上常见的东西。

主食是面条。

钟家有个竹编的大瓮用来存放稻谷,为了避免被老鼠偷稻谷也为了避免进虫子,大瓮是精心搁置在了客厅角落里的。

钟母就把干面条放在这里面,这也是外岛最常见的干面条储备方式。

这也一是可以防老鼠防虫咬,二就是为了防止受潮。

因为谷子是晒了又晒放进去的,很干燥,极具吸水性。

于是钟母拿出干面条,钟金井和钟世兴看到后便调侃说:“行啊二嫂,你家里还备着面条。”

“二嫂你家里条件还行,还能有干面条,我家里可找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钟父呵呵笑道:“这还真是好东西,东屋里上上个月刚给还回来的,是新鲜面条。”

东屋就是东邻居。

漏勺偷偷给王忆解释,外岛穷人家多,他们做不到时时刻刻家里存放着面条和肉食这些好食材,有时候突然有亲朋好友上门来做客,他们就会去倒借。

听钟父的意思是他们家里面条之前被东邻居家给借走了,七月份的时候人家又给送了回来。

他说话声音小可钟瑶瑶还是听见了。

姑娘很大方,笑道:“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家一般不出去借,我娘要强,虽然我家也穷,但总是为客人留了吃食的。”

“就像这干面条,我娘隔着十天半个月就会拿出来晒一晒,保存时间长。”

“也不光是为咱自家客人准备,咱家有东西,前后左右的邻居都在胸膛里放着心,他们知道自家突然来了亲戚朋友的不至于丢了面子,可以来咱家倒借。”钟父说道。

这样话题便说开了,大家伙便不再藏着掖着,都把这事拿出来说。

钟金井是文书,家里生活条件好。

生产队文书、会计之类不是国家干部,但公社每个月多多少少给点补贴,不给钱给粮票买白面白米之类。

不过他家也是从这样的日子过来的,所以喝了口酒叹气说:“得亏改革开放,让老百姓有力气的去出力气、有本事的去耍本事,让咱们社员日子好歹强了一些。”

“以前有时候真是几块汤头放一年啊,满村就靠这些汤头应付亲戚。”

汤头这东西更应该叫‘菜’头,硬菜上头好看的东西,比如谁家来了客人端出一大碗菜,打眼一看这一大碗都是大肉片子。

其实掀开大肉片下面就是萝卜白菜土豆芸豆之类的蔬菜,这些肉就是汤头,是用来好看的、用来维护主人家颜面的。

客人不能吃汤头,得掀开肉片去吃下面的蔬菜。

为什么?

因为这些汤头往往都是借来的!

不过汤头很危险,有些人家的孩子是真馋的没办法,肚子里没有油水,看见肉两眼放光。

大人能克制住**孩子克制不住,所以汤头上桌一旦桌子上有小孩那得看着点小孩,要不然小孩会抓住机会夹走块肉片吃。

所以平日里外岛谁家来亲戚,等亲戚走了经常能听见小孩哭。

一听这哭声其他人家就有数了,肯定是这家人的孩子没馋住嘴,在饭桌上吃了汤头。

一人一大碗的面条里头也有汤头,是一块块鸡肉。

漏勺断过碗的时候便轻车熟路的把鸡肉给拨拉开,自顾自吃里面的面条。

钟父不想让闺女被以后的婆家人看轻,便说道:“小王你吃肉、王老师你也吃鸡肉,来来来,大家都动筷子,先吃几块鸡肉过过瘾。”

钟瑶瑶的弟弟十四五岁的样子,是个愣头青,他说道:“爹,这鸡肉是二沉家的,给人吃了咋能行?”

钟父听到这话大感尴尬,便含糊的说道:“是去找二沉家借的,咱家里鸡太小不能杀。回头去买点猪肉还给二沉家里,我看学校给你姐发了肉票。”

漏勺说道:“这肉票你们送亲戚吧,要吃猪肉我们队里有猪,我们学校门市部的冰柜里有猪肉,从我们学校买就行,不用票还便宜。”

王忆扒拉着面条说道:“对,从我们队里的门市部买就行了。”

他其实挺不想吃这鸡肉的。

这就是汤头。

估计已经不止被一个人的筷子拨拉过了……

不过入乡随俗他也不能瞎讲究,只能吞了吞口水硬生生的冲着鸡肉下嘴了。

要是他不吃不碰,让人误会他这是看不起穷人家那可就不好看了。

结果他这样还是被人给误会了。

看着他冲着鸡肉咽口水,钟父直接把自己碗里的面条拨拉开说:“来来,王老师我给你夹两块肉,这孩子妈还是心疼我,给我碗里放的鸡肉多。”

“还有我、还有我。”钟世兴也向王忆献殷勤,用筷子拨拉开面条给他夹鸡肉。

他筷子上沾了面条头,于是他下意识塞嘴里吸掉又重新夹起鸡肉。

王忆大惊失色赶紧说:“大家别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桌子上的碗都端到了王忆跟前,“王老师吃我的。”

王忆想找理由拒绝,但一时情急没想到合适的借口,这样他心态一下子崩了。

人家是一点朱唇万人尝,到我这里怎么就是万人口水我来尝?

难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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