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凡和胡明两个人的脚趔趄了一下,赶紧低头纷纷对左葫解释:“左教授,不好意思,我们先走吧。”

“遇着疯子了。”

左葫嘴角抽了抽,虽然觉得自己是受到了无妄之灾,但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

病人家属没指名道姓,他再接话,便是真自己往这名声上套了。

至于所谓听她所说的,给她婆婆看,那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讲,他来八医院是没有在自己的医务科备案,并且八医院这边也没发给湘雅医院的会诊邀请单。他的执业权,便不在这里。

若是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她邀请了,左葫便笑嘻嘻地给她看了。

看好了则罢,若是没看好,等到她打官司的时候,她的律师可不会忘记这个程序上的错误。

医疗程序出现了错误,便一切都不要再说了,怎么说怎么错。

没有执业权,你看个屁啊?

而且,病人挂的是八医院的号,只与八医院存在诊疗关系,与他左葫,与湘南大学附属医院,不存在任何的诊疗关系。

多管闲事,未必就是利人利己。

而且她们这样的情况,更加不属于紧急避险,说起来都无法免责,身为在医院里厮混多年的左葫,自然不可能惹这种骚气。

只能怪自己倒霉,遇到了不讲道理的人

左葫跟着蔡东凡与胡明二人赶紧赶去了主任办公室。

“教授,教授,你过来!”中年妇女骂骂咧咧完,看到左葫直接走了,还顿时有点急了。

她以为自己这么闹一下,左葫就能过来,能够指出严骇涵他们的错误,然后让自己的婆婆得到治疗,甚至还可能免费呀什么的。

能够在八医院就得到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教授给她婆婆看诊,免得跑这一趟,那是多好的事情啊?

可惜,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朝着她所想的方向进行。

看到左葫消息,她没得逞心里所想,便又继续骂了起来:“一个个衣冠楚楚,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都是。”

中年妇女这话,让严骇涵的面色立刻变得铁青起来。

狠狠皱着眉头,劝说道:“这位女士,请您注意您的措辞!”

“左教授是我们请来的老师,他是来上课的,不是来坐门诊和看诊的。他没和你们构成什么医疗关系,也不需要没有义务给你母亲看病,你如果继续胡搅蛮缠的话,我就报警了!”

中年妇女马上放开了手边推着的轮椅,破口大骂:

“你还报警?”

“那你报警啊。”

“什么破教授,什么医疗关系?什么义务?”

“他是医生,给病人看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给我们看好了,就是他的义务。而不是所谓的医疗关系,当教授的看病都不来看,当什么狗屁教授。”

“就是个无良医生,庸医!”

“还教授,狗屁个教授。”

严骇涵当即也懒得说了,直接打了110报警,其实是打了安保科的电话。

如无必要,他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到最坏的那一步去。

说明情况后,听到了对方说马上会赶来医院。

中年妇女见状,愣了愣,看向严骇涵:“你还真报警了啊?你还有脸报警啊!”

“明明就是你们医院在胡乱看病,一心只想着钱,我都没报警,你有什么资格报警?”

“不就是报警吗?谁怕谁啊?”

“我也报警。”

周成此刻注意到病人被严骇涵的报警动作吓得不轻,脸上有恐惧之色,而且她恐怕也是痛得厉害,所以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并且,在她的眼神中,还充满着无奈和未知的空乏等复杂情绪。

周成便走上前说:“大姐,您看,这样好不好?”

“您是来带着你妈妈求诊的,您既然不相信我们医院的话,您带着您母亲去其他医院就诊,这样可以吗?”

“您妈妈现在看起来蛮难受的。”

中年妇女闻言,就对周成怒吼道:“你更没资格说话,看病不会,只懂得乱说一通。”

“你就是为了钱吧?”

“他们都是为了护着你,才都帮着你说话的吧,所以才不愿意给我妈妈治病的吧?”

“我看就是你为了钱,所以才让我妈多做检查,其实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个医生说得才是真的。他才是为我们病人考虑的,不多花我们病人的钱。”

好吧。

周成当时直接告退。

罗云便道:“那你到底要怎样?你这样继续闹,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你看看你妈妈,现在的脱位还在了,你耽搁的每一分钟,都是她痛苦的时间。”

中年妇女继续朝罗云撒泼:“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横插一脚,我妈妈现在都已经好了,不痛了。”

“全都是你们害的。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解决问题。”

“我来医院就是来看病的,你们如果看不了,那就给我想办法,请你们这里最大的人来,请院长来,请教授来。”中年妇女的意思很清楚了,她就是想左葫来给她们看。

所以才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

“罗云,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我已经给安全办打电话了!”

“这件事如果没办法谈的话,那你等会儿等安全办的人到了,去安全办、去警察局谈。”

“我这边还要去招呼左教授。”

接着,才看了看患者本人,有意无意说:“这如果是你女儿或者儿子亲自来的话,不会这么说话,也不会耽搁时间。”

说完,严骇涵便回身走了。

因为严骇涵自忖了一下,病人从入到科室里来,他们就没有任何程序上的错误,也还没对病人进行治疗的。

是病人自己不信任他们的诊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该怎么走程序,随便她就是了。

反正,科室只要没人给患者做治疗之前,病人强烈拒绝治疗

病人属于自由公民,有自由选择的基本权力。

“你怎么走了?你就是这么当医生的么?你医德了?病人在这里你不治?”中年妇女望着严骇涵也要走,继续质问。

还上前要把严骇涵拖住。

严骇涵则马上回头问说:“我们给你的意见是做检查,你去吗?”

“我为什么要检查?你们是开检查的还是当医生的?你们是不是就只想着检查检查?没检查就不会看病了?”中年妇女当然不肯去,否则她闹起这一遭的目的又是为何?

明明郭磊讲的就是要怎么治疗的事情,偏偏横插了一脚检查,怎么说都是这里面人面兽心的医生不在理。

严骇涵就对罗云说:“罗云,写在病历本上,病人强烈拒绝继续检查以进一步明确诊断。”

罗云便点头,正要去写的时候,中年妇女马上反应过来,把郭磊手中的病历本抢在了手里。

然后一把把郭磊正在写的那张病历给撕了下来。

然后指着所有人道:“好啊,这就是你们八医院的医生是吧?”

“我要曝光你们,我要曝光你们的行为”

她说着,便就要举起手机,开始录像起来。

见此情况,罗云指着她,说:“女士,请您把手机放下可以吗?你现在来医院的目的是为了给你母亲看病,而不是和我们来吵架的。”

“如果你觉得你的情绪很激动的话,能不能先麻烦您给病人的其他家属打个电话,让他们带着病人去尽快接受正规的治疗?”

“然后我们再来讨论是谁的责任的事情?”

“如果你要录像的话,那我们也要录像了。到时候如果您的家人看到了您不带着你的婆婆去看病,而在这里胡搅蛮缠会带来的影响,甚至是你的孩子,看到了这个视频之后的反应。”

“我们都不负责任的。”

听到罗云的话,中年妇女愣了愣,神色一阵纠结。

犹豫了一阵,而后还是把手机放了下来,咬着牙说:“你们简直是一群吃人肉不吐骨头的白衣杀手,你们是冷血动物,一心只想着钱。”

罗云则是耐着性子,再次问道:“女士,我还向您确定一下,我们都觉得,您母亲现在的诊断尚且不明确,这是基于非常专业的因素来考虑的。”

“需要进一步检查以明确诊断,才能选择治疗方案,你是否拒绝进一步检查?”

中年妇女大吼一声:“我不做了!”

“不在你们这黑心的地方看病了!”

“妈,我们走,他们就想着要钱。”

中年妇女兴许是被罗云那句,你希望被你的家人和孩子看到你现在正在放任你婆婆的病不管,只顾着和我们吵架这句话给吓到了。

罗云还是非常会拿捏准病人的心思的,毕竟以前是在魔都混的。

魔都人心惶惶,权贵遍地,若不能懂得一些话术,并且学会揣摩人心的话,行医是很难的。

病人终于是走了。

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看到外面的吵闹声小了一些之后,郑玄临才马上赶了过来,然后首先给罗云道歉:“云哥,不好意思,对不起。是我没带好我组上的兄弟,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起来,这件事分析根本,是郭磊在没搞清楚诊断前,郭磊便自以为是的先和病人谈话治疗的事情了。

这才引起病人的反感。

罗云却摇了摇头,很平静地说:“不能这么说,玄临哥。”

“是我们今天遇到了个疯子,你不要说郭磊什么啊。”

“下级医生之所以来规培,来当下级医生的本质,就是来意识到自己的认知不足”

“我们上级医师对其加以改正的。”

“他们替我们管床,并且从这里不断地发现和完善自己的短板,这才是国家推行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的意义和目的所在,假如他们早已尽善尽美的话,全世界就没有必要存在住院医师了。”

郑玄临被罗云这话说得稍微有点傻了。

“啊?哦。好的。”心里本来还想痛斥郭磊几句的话,烟消云散了。

罗云便摇了摇头,拍了拍周成的肩膀,与周成一起走了。

郭磊仍然非常愧疚地对郑玄临道歉,并且连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郑玄临本来的气被罗云留下的话已然消掉,此刻再看郭磊这可怜样,也是没生气了:“好好努力吧,罗云老师讲的是对的。”

“你来这里的意义,就是要不断地认识到自己会犯和要犯的错误。”

虽然不知道罗云为何有这么开阔的眼界和独到的见识,但郑玄临也是真的被罗云这句话给折服了。无意中地想起了之前左葫之前所说的。

当年在华国的骨科年会看到过罗云

左葫与李勇去到了主任办公室,严骇涵亲自给他道歉和说明情况后。

便被严骇涵和蔡东凡几个人亲自送下了楼。

左葫是真没意思吃饭了,过来这一趟,想要见识的人没见到,反而是惹了一身骚回去,可谓是倒霉透顶了,哪里还有想要吃饭的意思?

不过,能够看到罗云这个人在八医院,倒是算得上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左葫在离开前,偷偷摸摸地问蔡东凡要了罗云的联系方式,蔡东凡虽然仍难理解为何左葫对罗云有这么大执念,但也觉得罗云若是被左葫看上是好事。

对罗云的前程有好处,就给了。

只是在给了左葫罗云的电话,并且把左葫送走之后,蔡东凡的情绪又稍稍有点低落了起来。

罗云是当初严骇涵看不上所以派给他的人,久来相处,蔡东凡是真的把罗云当成接班人看待的。

现在罗云被左葫给看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上眼。

而组里面好不容易突起的周成呢?又是被丁长乐这个老匹夫盯上了

其实蔡东凡内心是纠结的,有一种明明是自己种出来的大白菜,却要一颗一颗地被其他人拱走的难受。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前程,误人前程,比杀父之仇还要更甚。

这便是江湖。

除去本血缘的父母儿女,一切的相遇和相处,都是江湖

看到蔡东凡神色稍有些失落,胡明就勾了他的肩膀一下,翻白眼道:“老蔡,你在这装什么深沉呢?”

“是不是觉得罗云和周成都很难带啊?要不和你打个商量,与你换一下?”

蔡东凡顿时眯起小眼睛,看向胡明,说:“你连研究生导师都不是,你怎么带人啊?”

“滚犊子!”蔡东凡推了胡明一下。

胡明顿时如同踩了尾巴的猫,指着蔡东凡:“你不要侮辱人啊,我会认为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不要以为。”

“就是这样子的。”蔡东凡随意地摇了摇头,然后挥手大笑着走向电梯。

胡明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大骂一声:“的,蔡瞎子!”

罗云把周成带进了医生休息室,看到罗云此刻眉头紧皱。

周成略有些无辜地看向罗云,问:“罗老师,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事情啊?”

罗云洒然地笑了笑,语气一转为笑说:“没有,你没做错事情,谨慎和稳重,是我们临床医生的第一原则,你没做错,一点都没错。”

“只是出现了一点意外而已。”

罗云之所以心情会大好一些,主要还是因为周成总算是让他见到了底了。

至少,周成不是什么脱位都敢上着去手法复位,不管是不是手法复位适应征,都要去弄了。

这才是个正常的人,也才是个正常的医生嘛。

如果从头到尾,周成都是一副高深莫测,什么脱位都是闭着眼睛去上手做的话,他还担心周成到底是不是在瞎搞呢!

“我也觉得没错,因为这个患者的情况和前脱位的幅度,太大了,而且停止的止点也相当怪异,肯定是要先做核磁看看肱二头肌的长头肌腱有没有绕过肱骨头颈部。”

“不然的话,再怎么复位,那也是白瞎啊。都是徒劳无功的。”

如果肱二头肌腱正好绕到了肱骨头的背后,便相当于你不开门非要往门里面撞。

这不是自找头皮血流嘛,明明有门当着,你还要撞,和作死何异呢?

“我晓得!”罗云嘴角抽了抽。

“你罗老师,还没你想的那么次好吧。”对周成翻了翻白眼。

说完,罗云便很认真道:“之前,我一直心里都在怀疑你到底能不能担任总值班的能力,但是今天啊,我觉得,你绝对能够有资格担任这个总值班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周成还真不清楚。

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啊,完美等级都没资格,那什么有资格?

周成是不敢做手法复位,是因为,他现有的关节脱位的手法复位,肯定比不得骨折手法复位的。

一个是完美,基于现实认知的无瑕疵,另外一个是完美的重新定义,打破了现有的认知。

自然不可能逆转现有的手法复位适应征和绝对禁忌症去做复位的。

“因为你记得住禁忌症啊。”罗云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但是我老师在我们所有的师兄弟,入师门的第一天,把关节外科所有的手术禁忌症,都要记住!”

“要知道何为可为,先知何为不可为!”

“你可以好好学习和体会一下。”罗云这是第一次,真正地教给周成,属于他师门里的私货。

周成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瞪大着眼睛问罗云:“罗老师,您师门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进门就要先了解天花板在什么格局的?”

手术禁忌症的存在,就是天花板的顶搁置在那里,在此之下,几乎都只能算是常规或者优秀的表演,能够打破手术禁忌症进行破格手术,或者开创新术式,加入新的理解。

才算是打破常规,重新定义完美等级。

周成在模拟副本里,有过这么一次经历,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一层。

罗云当时有些愕然地看向周成,面露奇怪之色:“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是为了给你打一个活动的笼子,让你不要跳出。”

当年罗云也问过为什么有这样的规定。

罗云想起以前自己的带教老师,并非是他的师父给他的解释,便是以上的这样,先画出一个活动范围。

可,现在一想周成的话,似乎。

好像自己一直以来理解的方向都错了,原来,老师的这层意思,在这儿!

自己琢磨了这么多年,都没琢磨明白的事情。

周成怎么想到了?

难道他搞过这种事情?

如果周成知道了罗云的想法,肯定会追问这种事情是谁?长得漂亮吗?

五分钟后。

罗云便把周成放了出来,让周成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才查完房,病人还没处理。

不过,周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只有杜严军在,张正权却已经是溜溜球了。

便问:“权子呢?跑了吗?”

杜严军就说:“嗯,权哥说他有点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把病人交给我了,没关系的,周成哥,权哥那边的事情不多。”

杜严军并不介意组内的几个兄弟相互帮忙。

以前是不在乎,觉得他和周成与张正权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现在则是乐意,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有太多东西和周成要学,自己和周成,恐怕也不再存在利益冲突了。

这样的事情虽然很无奈,但是今天,罗云和严骇涵他们都无条件的相信和偏袒周成这一幕

虽然罗云和严骇涵等人都不是刻意为之,但这一幕,却让杜严军读出了另外的意思。

周成肯定是在严骇涵和罗云的心里,都颇为重要的,否则的话,即便是为了护住科室里的人,但也不可能连给周成一个难看的眼神都没有。

“哦,是这样啊。”

“那你分我一点,我反正也没事情做,也要在这里值班。昨天还辛苦你了,你先早点去休息。”周成忙说。

昨天严骇涵把他的班卸下之后,所找的替班之人,杜严军首当其冲。

杜严军没说什么,也是让周成明白了,自己和杜严军与张正权,如今是一个组的,那么打断骨头连着筋。

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们就是一体的,周成的班被下了,那么第一个就要找杜严军或者张正权顶上来,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这就是外人的视角。

所以,周成也觉得有必要对杜严军他们更好一些,如果他们愿意学,也愿意放下面子的话,他愿意从头教起。

周成眼神真挚,杜严军也就不客气了:“行吧,我换药,周成哥你开医嘱?这好似记录单。”

十点二十一分。

张正权坐着医生专用的电梯,到了大厅,然后到门口的小卖部,先买了一包口香糖之后。

再到车道旁边溅出了很多泥巴印子的墙上,把身上裹得脏兮兮的,然后再搓了一把树叶,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还专门放了几片干了的树叶。

做完这些,就看到了刚刚科室里的那个中年妇女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他赶紧跑了上去,半躬着身子,对中年妇女说:“奶奶,我好饿,能不能给我点钱?我去买顿饭吃?”

中年妇女此刻心情烦躁着呢:“我没钱!”

奶奶?

奶奶。

张正权这动作,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但是也只是吸引了一下,他们就转过了身去。

张正权继续横着走,追着中年妇女,点头说:“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饿了很多天了。您给我点钱,让我去吃饭吧。”

张正权这么说着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老娭毑心软了:“雪怡,你给这孩子点钱吧,看起来像是个学生娃儿,怪可怜的。”

“就从我的钱包里拿吧。”

叫雪怡的人听到这话,就道:“妈,这些人都是骗子,你看他年纪轻轻的,不去干活只想着乞讨。”

“一看就是骗子,这种套路我们不要上。”

老娭毑说:“可能不是这样的,你看他这么黑,这么瘦,肯定是苦人,这才没钱吃饭了。”

“我这手不方便。”

张正权顿时如同遭到了暴击

妈的,我黑还有这好处?

算了,老娭毑是好心人。

雪怡看了看张正权,就拿开钱包,给了张正权两张二十的,说:“给,赶紧走,年纪轻轻的不想着好好工作!”

“要走正道。”

一把扔到了张正权的手上,就要关上钱包。

张正权接过,紧紧地捏着,继续舔着干枯的嘴唇:“奶奶,还不够。”

杨雪怡顿时炸了:“给你四十吃一顿饭的,你还想要多少?”

“我要十万。不,一百万。”张正权可真敢张嘴就来。

杨雪怡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张正权手里的钱都给拿回来了。

看着张正权,骂骂咧咧:“神经病!”

“你就是个神经病。”手还抖了抖。

她是从来没听说过在大街上乞讨,还张口闭口十万一百万的。

“奶奶,我没说错啊,你看啊,四十块钱,我今天吃了,明天就没了,我要活个几十岁,怎么也要几十万。”

“然后我还要娶老婆,生孩子,买房”

张正权认真地数着手指头:“一百万可能还不够,得两三百万。”

然后盯着杨雪怡,眼神真挚:“阿姨,您能给我三百万吗?”

杨雪怡是真的气到了:“你是不是疯了?要我给你两百万,我不说没有,我有凭什么给你啊?”

张正权就说:“奶奶,你看咱们都是人,你说你吃这么好,穿这么漂亮,你总不忍心看我饱一顿饿一顿吧?”

“做人凭良心,做好事是积德啊。”

说到这,张正权咬咬牙:“您实在是没什么钱的话,不还有房嘛,房子可以卖”

杨雪怡顿时吓得哆哆嗦嗦起来,赶紧推着自己的婆婆绕着张正权走开了。

嘴里都不敢大声骂骂咧咧了:“疯子,疯了。”

“这绝对不正常。”

推着自己的婆婆就跑,似乎在跑向停车场。

杨雪怡走远,张正权就追着说:“奶奶,我退一步。我们不卖房,卖一辆车行不?”

杨雪怡跑得更快了。

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张正权这才呸着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的,我还以为遇到圣母了呢。什么东西?”

然后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再次整理了下头发,抬头挺胸地走出了医院。

觉得内心格外畅快。

嘴里喃喃说:“欸,好像杨弋风所说的,直书本意,遵从内心,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这种境界还真痛快。”

于是,在做完这些后,张正权又打了语音电话给了杨弋风。

然后对他道了谢之后,这才挂断电话。

搞得此刻正在码字的杨弋风是莫名其妙得很。

张正权心情爽快地走出了医院,然后嘴角又不禁扬起了一丝幅度,回想起了那一日和杨弋风的话

张正权因为口嗨内涵杨弋风所说的没意思那句话,被杨弋风拉着进了骨科二病区的医生办公室。

杨弋风问:“权哥,你蛮有意思的,咱们聊聊啊。”

张正权笑着回:“好啊,弋风哥。”

杨弋风便道:“权哥你是创伤外科的,那么像骨缺损的骨搬运移植术、股骨倒打髓内钉啊,臂丛神经的迷走神经转位术、游离皮瓣这些常规的手术,权哥恐怕都是精通的吧?”

张正摇头,笑着说:“弋风哥,你说的这些,我一个都不会。”

“那”

张正权摇头:“不会!”

杨弋风继续道:“那骨折内固定术呢?内固定装置取出术呢?清创缝合术呢?”

“也不会。”张正权笑着说。

“弋风哥,你别问了,你问的我都不会。”

杨弋风此刻纠结地看着张正权:“那权哥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好奇,弋风哥你明明天赋很好,为什么会想着不当医生了呢?”张正权就问。

杨弋风就说:“哦。这个啊,我觉得当医生没意思,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兴趣就是写作。所以就改行来写小说了。”

“那你一个月稿费多少啊?”

“勉勉强强,偶尔五六万,一般七八万,有时候十几万。”

杨弋风说:“反正过日子肯定够了,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自己的爱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从本心去出发,而不该被世俗的眼见所束缚。”

“并不一定是学了医,就要当医生的。”

“当然,这也是对一小部分人来说的。”

张正权挠了挠头,有点为难说:“我觉得弋风哥你说得极好。其实我也不想当医生,就是当年不知道该怎么选专业,就随便瞎填了五个。最后被临床医学专业给录取了。”

说到这,张正权叹气:“我哥学了管理专业,我堂姐学了会计。”

“一个堂哥学了经融,还有一个堂姐学了电子商务,反正林林总总下来。”

“我这个最小的,啥都不需要学了,我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说有我哥去帮忙就可以,我只要开心就好,还真不知道做什么比较好。”

“我觉得我也比不上我几个哥哥姐姐们,就索性当一个普通人吧。”

“然后忽然有一天,我算了一下,我爸妈把我存下来的零花钱,一年的利息有六千多万。”

“利息存下来一年的利息应该也有个大几十万了吧。”

杨弋风当时脑壳宕机了。

张正权自以为杨弋风不信,便打开了支付宝,打开了余额宝,说:“给你悄悄看一下。”

然后杨弋风就看到了一长串的零。

“微信用的多,没敢存零钱通里面。”

“弋风哥,你记得给我保密啊。”

“真羡慕你这样资质好的学霸,什么级别的手术都学得会,可我就不行了,看不进去书。研究生考不上,拿不到学历,也懒,就学不到手术。”张正权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然后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呐,被她又打击得体无完肤,觉得我太肤浅,没才华。”这句话,张正权倒是说了实话。

于是,杨弋风便骂骂咧咧走。

其实张正权还没说是,他其实不止吃利息,还有他父母给他投资一些,每年赚下来的钱,应该超过了一个小目标了。

但是大目标了,张正权又找不到

“直抒胸意,自然是有意思的。而且这件事,还只能我来做。不就是恶心人么?”

张正权喃喃着,一边走在马路边,一边探手看着夕阳。

然后伸了伸懒腰,因为身上乱糟糟的,而且皮肤还黑,所以引来了路人一阵嫌弃。

这件事只能是张正权做,他被告也好,去打官司什么的都好,张正权自己就可以解决麻烦。

家里之所以会建议他去什么县医院,主要是有三个原因。

离家里的别墅近,好蹭饭,怕张正权饿死。

二是不太累,也没必要搞什么科研啊什么的。

第三个,讲出去也体面,一个医生,也算是体面的职业了。

差不多在七点多的时候。

左葫正在陪自己的孩子看书,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顿时皱了皱眉。把手机丢去了一旁,继续陪儿子看书。

她老婆看了左葫一眼,说:“接吧,可能工作的事。”

早就看开了,自己老公这一行,就不可能有什么自由时间。

左葫皱眉:“我都副高了,现在值班都是值二线班,发什么神经。”

左葫的老婆把手机递了过来,摇了摇:“不要耍脾气,你才进副高。”

左葫这才接了。

才发现,给他打电话的,是一个他的师弟。

读完研究生后就几乎没了联系,现在好像是在沙市的私立医院工作。

“左师兄,能不能辛苦您来帮我看看这个病人?有点麻烦了,我们主任,都没办法搞定。”左葫的师弟在电话的另外一头叫苦不迭,语气很急。

“好,你是在什么医院?”左葫问。

“雪旺医院。离您家不是很远,所以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您。”左葫的师弟说。

左葫立刻挂断电话后,开车到了芙区的雪旺医院。

他师弟就在停车场候着他,亲自给左葫开了车门后,赶紧说:“师兄,我今天遇到了个肩关节前脱位的病人,复位了七八次都没复位上去。现在病人和家属的情绪都非常激动。说痛得要死。”

“我们整个科室都忙得不可开交,这都快三四个小时过去了。”

“这才请你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左葫顿时有一种不妙的念头。

又是肩关节前脱位,想起白天在八医院的遭遇,便问:“这个病人,不会是从八医院转过来的吧?”

他师弟一愣:“啊?八医院转过来的?”

“不是啊,她说她们是从沙县那边过来的,没说去过八医院啊。”

左葫心里稍稍一定,觉得未必就是此人。

不过,当跟着自己的师弟到了科室里后,一看病人的家属其中一人,不就是白天里骂他的那个不讲道理的那个婆娘么?

此刻在人群中,一并找白大褂吵吵着。

左葫叹了一口气,头皮都有点紧:“果然是她。”

“师兄?你们见过?”左葫的师弟问。

“嗯!先不说这件事,你馬上想辦法,说服病人和家屬,先照一个肩关节的核磁共振!这个病人,八医院的医生看过,说是要务必做个核磁,病人家属死活不同意做。”

“在那里大吵了一架,我当时正好在八医院,见证了这件事,我觉得,八医院的人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左葫认真道。

“好!我马上去。”

二十分钟后。

在雪旺医院十三楼的骨科病房裡,左葫一看病人的核磁,当时就搓了搓额头。

对着他师弟道:“果然啊,这个病人,肱二头肌腱绕到了肱骨头的后方去,别说是复位八次了,不手术的话,复位一百次都不顶用。”

“还好你们是没复位进去,不然的话,要么是骨头断了,要么是肌腱断裂了,那时候才更加麻烦了。”

左葫的师弟等人立刻如遭雷击似的。

瘫软坐在了椅子上。

主任更是黑着脸,指着左葫的师弟几下,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出去给病人家属解释去了。

左葫则拍了拍自己的师弟肩膀说:“直接开刀复位吧,不用想了,这是绝对的手术禁忌症。”

“给他初诊的医生非常专业,第一时间就说了要做磁共振,病人家属严词拒绝。被八医院的医生拒绝做手法复位了。”

“这家人才来了这边。”左葫这么说着,内心感慨。

八医院果然是卧虎之地啊,一个小医生,就能看出来这么多,想得这么深入

徐能啊徐能,你怎么能这么莽撞,连事情的经过都仔细地打听清楚了?

当然,也可能是病人自己故意隐瞒了去八医院的事情。

“可是?”徐能张着嘴。

“师兄,你也没办法?”徐能接着问左葫。

左葫赶紧摇头:“手术禁忌症啊,徐能!”

说完,便走出了办公室,徐能赶紧去送,科室里的吵闹声依旧。

不过似乎能够听到一个中年男子怒吼自己老婆的声音:

“我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八医院的医生说要照磁共振,你就是不听,还和他们在吵架?”

“是不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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