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躺着的马格格,贝子府的几位爷都望向勒钦。

这是勒钦的表妹,这么大姑娘入府,确实是奔着侧室身份来的。

勒钦被盯着莫名其妙。

苏努望向四继夫人。

实在是家里人口太多,亲戚故旧也多,苏努即便是家长,可是也见不全。

四继夫人硬着头皮道:“马氏的侄女,年后接进府的。”

苏努望向勒钦,竖着眼睛,怒道:“你不规矩了?”

勒钦忙摇头道:“阿玛,儿子没有,额娘提了一回侧室之事,儿子觉得不合适,给拒了。”

苏努望向舒舒。

舒舒不卑不亢道:“听说您府上有这么一位金贵人,方才就请出见见,按照规矩,就算七爷要续弦,也得知会岳家,没想到竟是位奶奶,这既有奸情,那我姐姐之死,是不是就要好好查查?”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

之前的时候,她要叫苏努“表叔”的,眼下也略了称呼,并没有将自己放在晚辈的意思。

九阿哥已经恼了,道:“哪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存了这些恶心的心思,赶着孕妇要生产之前送上门……”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罪魁祸首,怒视勒钦道:“好啊,肠子挺花啊,原配发妻好好的,续弦都睡了,要说姨姐不是你有心害死的,谁信?”

勒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道:“九爷,奴才冤枉,奴才没有……没有与她有逾礼之处……”

舒舒看着勒钦,见他并无作伪之意,道:“你这话敢到御前说么?”

到了御前,再要扯谎,就是欺君之罪。

男人风流官司不是罪过,敢要欺君,就是死罪。

那勒钦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奴才敢!奴才确实与她没有逾礼之处,奴才房里不缺丫头,怎么会行这样不规矩之事?!”

舒舒望向苏努道:“奸夫不是七爷,却敢往他身上推,那是谁,您心中也有数了,可怜我这姐夫,发妻被害,嫡子夭亡,还差点当上活王八!”

苏努眉头皱着。

勒钦已经明白舒舒话中之意,脸色泛白。

九阿哥想起了新达礼之事,立时道:“既涉谋杀,是不是当验尸?人命关天,杀人者死!”

苏努看着九阿哥道:“九爷,昨日我已经讯问过收生嬷嬷跟屋里的丫头,我这七儿媳妇确实是难产而亡。”

九阿哥轻哼道:“您自己查自己家,能查出什么来?要是其中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您说这话大家信;可是有了这乱七八糟的,谁信呢?瓜田李下的,您是不是也当避讳一二?”

苏努望向齐锡,真要经宗人府的话,两家的体面都没了。

贝子府难看,董鄂家的脸面也不好看。

齐锡看了舒舒一眼,又看了九阿哥一眼,叹了口气,对苏努道:“贝子爷,眼下也没有旁人,这掰扯清楚也好,珍珠的陪房呢,叫她们出来说,她们眼睛看的、耳朵听的,总不会扯谎。”

增寿夫妇脸色也不好看。

虽说眼下出面的是齐锡夫妇,可是大家都晓得,七夫人是公府的血脉。

苏努贝子点头,望向四继夫人。

按照时下规矩,主子没了,名下奴才都要成服守孝。

这陪嫁嬷嬷跟丫头都在灵堂跪着,眼下就带了过来。

只见几个人好好的放在人前,没有拘起来,大家心中各有思量。

看着不像有阴私的样子,要不然的话,不会大喇喇地将这几个人放出来。

贝子府这里的主子们松了一口气,真要出了这样阴私,就是大丑闻了。

自己阿玛那边,说不得也要被人弹劾教子无方、治家不严,这贝子能升上去,就能降下去。

舒舒望向那嬷嬷道:“姐姐前日生产到底是什么情形?你在屋里守着,有无异常之处?”

那嬷嬷的视线从舒舒脸上看过,也看到了系了黄带子的九阿哥跟三阿哥。

她立时跪下,哽咽道:“九福晋,求您给我们夫人做主,我们夫人没得冤!”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只有老嬷嬷的哽咽声。

勒钦的脸上血色褪尽,看着老嬷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生母为了安置失了清白的侄女,谋害了他的妻儿?

那嬷嬷恶狠狠地看了勒钦一眼,跟舒舒道:“端午节前,伯夫人过来探看我们夫人,拿了一盒人参,就是备着生产用的,结果侧夫人装病,七爷这个大孝子,就将人参送过去了,前天我们夫人用人参时,侧夫人给拿出来的是糟了的人参尾巴,这药力不足,夫人没有力气,这才,这才……呜呜……”

这虽不是直接害人,却跟直接杀人不差什么了。

舒舒的脸色很难看。

觉罗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昨天她见了这嬷嬷跟丫头,问了珍珠生前之事,对方却没有说人参。

这应该是之前看不准那不好的人参是侧夫人换的,还是觉罗氏预备的,心中存疑。眼下见觉罗氏跟舒舒确实为她主子出气,笃定是侧夫人换的人参,才敢说出此事。

舒舒望向苏努,反而平静下来,道:“事到如今,真相大白,或许您要再听听那位夫人怎么无辜,或者是哪个听差的嬷嬷、丫头,耳聋眼瞎的,拿错了人参?”

苏努贝子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九阿哥撇嘴道:“做你们家儿媳妇可真不容易,娘家预备的人参,都能换了,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三阿哥道:“行了,老九,少说两句,族兄不是那湖涂人,那不单单是儿媳妇,还是表侄女呢,真要让人冤死了,这往后见了我岳父也不好交代!”

九阿哥轻哼道:“亲戚算什么啊?跟家里人能比了,这不是兴帮亲不帮理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只是这手法很是熟练啊,先是将人气得早产了,再换了救命的人参,是不是查查前头几个夫人怎么薨的?要是记得不错,几位族嫂可都是没的挺早的,不会也有亡于产关的吧?”

一句话,贝子府的诸位爷都望向了苏努贝子,脸上惊疑不定。

除了老大跟稚龄的十二阿哥不在,其他十个都在这里,其中七个嫡子,六个没额涅。

九阿哥这一句话,钉子是扎下去了。

大家心中少不得琢磨一下,为什么嫡夫人进一个死一个,这侧夫人却是稳稳当当的。

苏努看了九阿哥一眼,拿不准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只是眼下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

苏努望向齐锡道:“表弟,到了吉时了,先将孩子的后事办好,马氏那里,我不会饶了的。”

齐锡叹了口气,道:“贝子爷心里有数就好,正如三爷说的,我这心里也难受,不知道往后怎么见堂兄。”

觉罗氏已经改了主意。

停灵之事是早就说好了,那个不必提。

嫁妆却是要提的。

她望向了九奶奶,这是彭春幼女。

如今两家关系这样,往后这孩子在贝子府即便不会被欺负,可是也孤立无援。

觉罗氏就看着勒钦道:“本想着你额娘湖涂,你是个明白的,可是没想到珍珠真是被你额娘害死的……”

勒钦头都垂到胸口了,无地自容。

觉罗氏望向苏努贝子道:“珍珠的嫁妆,我们要收回,总不能便宜了仇人之子,那样太可笑了,就算以后勒钦继娶生子,那也是马氏的亲孙子,也不好记在珍珠名下。”

苏努贝子理亏,点头道:“随弟妹安排吧。”

三福晋跟增寿夫妇都望了过来。

他们可记得清楚,那嫁妆的大头是公府拿的。

这嫁妆收回来,怎么保管呢?

觉罗氏望向九奶奶道:“你姐姐可怜,死后无人供奉,要是你往后生了两个儿子,愿意不愿意过继给你姐姐一个?”

九奶奶点头,暗然道:“侄女愿意!”

觉罗氏点点头,就道:“那这嫁妆我收着了,等外孙成丁,这份嫁妆再重启吧!”

她没有与苏努商量的意思,苏努望向齐锡。

齐锡没有说话。

这不是断亲,却是干涉了七房以后的嗣子。

真要过继了嗣子到珍珠名下,就是元嫡之子,比继室子跟其他庶子身份都高,往后这辅国将军的爵位归谁?

到时候又是乱糟糟。

有三阿哥与九阿哥撑腰,这爵位归属也不难猜。

苏努望向勒钦。

这个儿子怯懦,眼下只顾着羞愧,想不到这个。

都是自己的儿孙……

勒钦不能齐家,确实有错处在前,这也是惩戒了,倒是不好拦着。

苏努就点点头,道:“就这样办了吧!”

增寿夫妇不好说话了。

相当于这嫁妆转了一圈,还是回到董鄂家外孙手中。

三福晋则是看着妹妹,生两个儿子,万事大吉,生一个怎么分呢?

倒是没有人会怀疑觉罗氏的操守。

谁都晓得她娘家破落了,可自己是个能耐人,将嫁妆经营得红红火火,都统府不差钱。

就是眼下舒舒的铺子兴旺,旁人也只是觉得随了觉罗氏,是个有成算的。

这会儿功夫,也到了己正,七夫人小出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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